夜宿小山村散文
人生中,总有一些事让我们感动,总有一些人让我们难以忘怀。随着岁月更替,四季轮回,这事,这人,在记忆深处愈来愈发的清晰起来,仿佛一条涓涓细流的小溪,在我内心深处荡起阵阵涟漪。
事情还得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说起,从一场对我来说不该来的雪说起。
那天,我乘坐银川发往平凉的省际班车,准备在六盘山下的和尚铺下车,再换坐固原发往隆德的班车,谁知天公不作美,在银川到同心还晴着天,到了固原地界时却变了天,阴沉沉的,寒风中不时夹杂着零零星星的雪花,但也不妨碍班车准时发车。班车出了固原城,向西南方向开城方向行驶的过程中,阴沉了很久的天,想要释放它的委屈似的,原先零零星星的雪花,顷刻间已是雪花飞舞。等到和尚铺下车时,四周已成银色的世界。
班车在我下车后,朝着什字平凉方向而去,此时,雪已将前行的班车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银色的世界中。
在这大雪纷纷的路上等车,这是头一次,而且还是在距家不远的地方,仅仅就一座山,便阻止了我回家的路,让我对山那边家的期盼变为奢望。
提着包,身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寻思着回家的打算,但一辆辆檫肩而过的班车都在和尚铺拐个弯朝着什字平凉方向急驰而去,留给我的只是车轮碾过的深深痕迹和飞起的雪片,还有一次次的失望。
雪中山村的傍晚,似乎比城市的傍晚来得更早,四面的山也不知觉地向山村靠过来,显得得越发高俊魁伟,雪让山变得庄重,肃穆,如伟岸的父亲呵护孩子般注视着小山村。一幢幢低矮的农舍散落在山村的各处,就像深深地扎根在冬天的大地上。
“娃娃,走哪儿?雪这么大,没车了!”在我沉浸在山村傍晚,不,应该说,沉浸在有雪的山村傍晚的'遐想中时,身后一位挑水大叔的招呼打断了我的暇想。
“去隆德!”我答道。
“你不看下这么大雪,早没车了,再说有车也是半路上折回去了。”大叔肯定地说。
这是一位五十开外的大叔,走路偻佝着,手背在身后,一顶黑绒的老人帽,黑布棉袄,棉裤也是黑色的,谈不上新,但也干净,穿着山村老人常穿的暖窝窝,遮在棉帽下的是饱经沧桑的脸,眼睛因雪而眯成一条缝儿,眼角皱褶深深的,也弯弯的,说话神情和蔼,胡须随着说话微翘着,他仔细端详着我,好像我脸上有什么稀奇古怪似的,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大叔,这附近有旅社吗?”我问道。
“这穷地方哪来的旅社?即使有,谁住啊?”大叔反问我。
“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等一夜吧?我有些丧气和绝望地说。
他显然看穿了我因为没有坐上车而表现出来的神情。
“你要是不嫌弃我家穷,就在我家将就一晚,我家就在前面。”
我顺着他指方向看了看,心想,只能这样了。与其在这耗着,不如去他家暖和暖和,再说,无论多穷,也总是个家啊,总能遮风挡雪吧。
跟着大叔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段土路,绕过一家,来到一个没有大门的院落。
“我家到了,寒碜了些,就凑和着住一晚吧。”大叔说着,神情中明显地透着歉意。
“能住就行!”我附和地说道。虽然在老家的旧瓦房住过十多年,对旧瓦房多少有些感情,但毕竟在别的地方却从来没有住过。
大叔家四间旧瓦房,两间坐北向南,另外两间一间坐西向东,再一间坐东向西,四间中两间明显比另外两间宽大,这大概是农村住人的上房和做饭间吧。坐西向东的一间,大概是牛圈,因为旁边堆着一垛麦草,我想是为了喂草方便才堆在这里。坐西向东的一间,大概是羊圈或者猪圈了,农用工具堆在靠进院子的墙边,和老家的院子里东西一样,如果不留神,还以为在老家的院子呢!
大叔将我让进坐北向南的屋子,这大概是大叔家的上房。进了屋,些许是下雪刺眼的缘故,一下子仿佛进了漆黑的窑洞,半天才适应过来,屋子的霉气顷刻间让我有些憋气,但还是很快适应过来,暗淡的灯光衬托阴暗的屋子。
见我近来,炕上坐着的大妈下了炕,颤颤巍巍地一边穿鞋,脸上流露着诧异的表情,眼睛惊疑的睁着,不时看着大叔,似乎从大叔脸上寻找答案。又似乎责怪大叔,来人也打声招呼,就把人领来了。
相对于有些苍老而偻佝的大叔,大妈似乎更老一些,都说农村的女人老的快,这话似乎不假,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结成一个髻,身着一件大襟棉衣,棉裤也和棉衣一样由于光线暗分不清颜色是黑,是蓝,还是藏青色。额头和眼角叠满了深深的皱纹,记载着她从前逝去的岁月,或许长期劳动,手脚倒也显得灵活。
“这个娃娃搭车去隆德,摊上下雪没车了,在路上站着,下着雪,又没有住处,我把他领来了,在家里将就着住一晚!”大叔对大妈解释着,在大叔解释的同时,我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流,眼眶里也热热的,噙满了温热的泪水。我知道这是一股什么暖流,什么样的泪水。
“屋子冷,将就着吧!”大叔说。
“大叔,只要炕热就行。”我唯一能说的就这一句,我还能说什么呢?对于其它,我没有任何祈求。
“孩子他娘,把炕烧热一些,别让娃娃冻着!”大妈听着大叔的吩咐,出去烧炕了。
“听你口音,像是本地人”大叔问我。大叔一边问,一边招呼我炕上坐。
“老家在隆德,在银川那边工作。”我一边接着大叔的问话,一边脱去鞋,没有谦让地坐到大叔家的土炕上。
我和大叔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不一会儿,大妈烧完炕,进了屋,手捂在袖筒取暖,看着我,也看着大叔,像似征求意见似的。
这让大叔想到了什么,随即问我:“娃娃,你肚子饿了吧?光顾着和你说话,把吃饭的事给忘了。”
“家里只有面,不知你吃惯吃不惯?”大妈带着询问的口气问我的同时又看了大叔,等着大叔发话。
“大叔,大妈,什么都行,只要能填饱肚子。”我回答。
“孩子他娘,那你就给娃娃扞些面,做顿干拌面,记着,熟点辣子,呛点醋!天冷,吃着暖和。”
“大叔,怎么就你和大妈,家里孩子呢?”我问大叔。
大叔说:“儿子在固原工作,成了家,多次让他去固原,给他带孩子,顺便享享福,他没去,一来儿子住的地方小,不习惯,二来他放不下这个家,放不下他的田,更放不下养着的牲口。”
在和大叔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中,大妈干拌面端来了,面是用绛红色的木盘端来的,当然也少不了大叔吩咐的油泼辣子和熟醋。
或许是饿了,在客套地问了大叔大妈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一会儿,一大碗干拌面被我扫荡一空。
我只觉那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一顿干拌面,以后无论去过哪里,吃干拌面,都没有大妈干拌面那个味,吃得那么可口。
吃过饭后,又聊了一会儿,大叔见我有些犯困,就让大妈从炕旁边的木箱上的单子下抱出来一床被子放在靠近炕洞的位置。
“孩子他娘,今天家里有人,你就去春花家睡一晚,记着,天亮了,还给娃娃做早饭,别耽误娃娃早上坐车!”大叔对大妈说着,好像大妈是大叔使惯了的仆人。大妈走了,顺便带上了门。
大叔在大妈走后,铺好了床,随后下了炕,出去从外面拿来一个盆子,我想大概是尿盆吧,在老家,农村人晚上都用。
那晚,炕很热,大叔的鼾声很均匀,我也睡的很舒服。
第二天早上,我听见有扫院子的声响,睁开眼睛,发现大叔早不在了,翻起来透过窗子看见大叔已将院子扫完了,看厨房的雪,雪不厚,不影响车站发车,也不影响我回家。
吃过大妈端上来的荷包蛋,和一个馍馍。一丝感动涌上心头。我知道,以往母亲在我开学去银川上学的早晨,为我准备的早餐也是一两个荷包蛋,一个馍馍。
“大叔,在你家吃了,在你家住了,这五十元就当做饭钱和住店钱吧!”
大叔忙摆手说:“娃娃,多了,多了,一顿面,一晚上的土炕,哪能收你那么多?快收起来吧!”
“不多,大叔,大妈的干拌面,温热的炕,比下馆子,住旅社强多了,给这些钱值!”我坚持着。
“娃娃,你要是要给,就给十元吧!住店五元,两顿饭五元,多了,我不收,也没钱找。”
在大叔的坚持下,我给了大叔十元。
我知道一晚上的住宿远远不能用十元所能衡量,更多的积淀着山区人的淳朴,厚道,彰显着大叔大山般宽大的胸怀。
我离开大叔家时,大妈身子靠在门框上,手捂在袖筒,看着我,像看她出门的儿子。
大叔将我送到我等车的地点,直到我坐上固原发往隆德的第一趟班车上,才转头朝村子走去。走的过程中还不时转头望着班车远去的方向,像似恋恋不舍地送别一位出远门的亲人。目送我的神情,憨厚的外表,还有那勤劳,朴实好客的举止,深深地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此时的我,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这泪水无疑是因为大叔而引起的。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直到现在回家探亲,经过那曾经夜宿过的村子时,仍然情不由己透过班车玻璃朝那个村子,朝那个住过的屋子方向眺望。不知曾在我心灵深处驻扎很久的老叔老大妈可否健在?我曾夜宿过的那间老屋是否还依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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