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弃在风中的脱粒机乡村的脱粒机散文
那天,老队长和我办理移交手续时,指着场头那台脱粒机笑哈哈地说道:它比你小十岁,当年你过十岁生日时,我和你父亲从公社农修厂买回来的。此刻的脱粒机正伤痕累累地蜷缩在一边沉默不语,而我正朝气蓬勃地从老队长的手里接过管理生产队的接力棒,意气风发,这些年,我曾和伙伴们比赛跑崴了脚,而脱粒机猛吞麦把掀了顶,结果,它老了,旧了,我却长大了,有用了。听到村民们这些无意言语,我的心里总是乐滋滋的,也顺着风向很快传到在场头打瞌睡的脱粒机耳朵里,至于它心里有什么想法,只有它知道。
其实此刻,我是一个强壮的年轻人,脱粒时,一般需要三四个人一起才能抬起脱粒机,只要我在场头,无论是抬那一头,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那时满脑子的抱负和浑身使不完的劲,在别人眼里无法实现的事,我似乎也没花多少精力便轻松完成了。记得北滩子一直是队里低产田,渍害非常严重,无论施多少肥,就是不能高产。一提起北滩子,队里人直摇头。因为距村庄较远,曾一度打算无偿给邻村种植。我接任后,利用冬闲,把高田里的墒土坯组织劳力全部挑到低田里去,再多几条隔水沟,达到雨停田干的要求。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年春,麦子竟比往年亩增一百多斤。
庄稼人力气不值钱,一觉睡醒就有,这是奶奶常说的一句话。我的一把力气在我年青的那些日子里,似乎始终没有用完的时候。只有使不完的劲,活干起来才有意思,庄稼才会丰收,庄稼丰收了,庄稼人才会幸福。
脱粒机对我整天风风火火的样子熟视无睹,甚至我总觉得它可能还会对我的做法不屑一顾。接下来的日子,只要脱粒机和我一起出现在场头,大多数时候我们就像没有感情的夫妻看起来貌合神离。我急急忙忙,脚步匆匆,脱粒机却总镇定自若,不慌不忙。新的脱粒机有一个漏斗形的进口和一个宽大的出口,在进与出之间是一个用厚厚铁皮包裹着的滚筒,滚筒上几根厚实的铁横担由粗实的镙丝固定着,柴油机的飞轮与脱粒机的转轴用宽宽的皮带连接着,机手用摇把将柴油机嘿哧嘿哧摇响之后,柴油机便带动脱粒机的滚筒飞速旋转起来。时下这台被遗弃在风中脱粒机的确没了什么急需做的事,那个包裹的铁皮我换了三次,原本很粗实的铁横担早已磨得很薄,我让维修工费了几天功夫才把它修好,但它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能一天脱个几十亩地小麦了;庄稼一年要收两季,新收的庄稼实在没法等,秋季还好,特别是到了夏季,简直就是从天老爷嘴里抢收,这台脱粒机无论它过去如何锐不可当,但如今它那铁皮外壳上的累累伤痕看起来就如同掉光了牙齿的老人一般,说起话来显得有些漏风,使得许多麦穗从出口溜出来,此刻我缄默不语。
一台修了几遍,仍脱不尽穗的脱粒机无法回避的事实是它真的将寿终正寝了,就像整天追着太阳晒的那位病殃殃老人,浑身疼痛地呻吟;激情燃烧的日子已被他走完了,剩下的日子即使再怎么挣扎也回不到过去的那年轻潇洒的时光。到了这一步,也只能是混日子了,着急是这么过,放松也是这么过。着急和放松不过都只是在捱日子罢。
我习惯了这台脱粒机的放松的样子。那天我到场头看夜场,夜深时,我就躺在这台脱粒机的身旁,感觉那台被遗弃在风中的脱粒机似乎就快被一些麦草堆压得喘不过气来。夜深的时候,正在做着乱七八糟的梦的我仿佛被脱粒机的叹息惊醒。风一吹,脱粒机嘎吱地声响恰似它的`叹息,也许脱粒机它在叹息有一年因机工的疏忽,出现滚筒内的横担螺丝的螺帽松脱,险些伤了村民,或者在叹息那一年村里的小伙子临近婚期前,它竟无心地把小伙的右手至胳膊吸卷进来,造成终生缺臂残疾,至今那截飘荡的衣袖在它眼前晃荡时,它总觉得胸口堵得慌。脱粒机它还记得那年连续脱了五天五夜麦子后,赌气趴在场头的雨中,脱粒机也记得老队长不重视保养它,老队长在与别人一起抬它放下时,偷偷压伤了老队长的脚小拇指,疼得老队长好些天不能下水田……脱粒机在那些个不眠的晚上一定想了好多,它把自己的一生都想遍了,背后偷偷地流了好些眼泪。
村里晒太阳的那位老人离去的那天,遗弃在场头那台脱粒机被一位收废品的拖走了。在拖走它的时候,它竟然散架了,瘫在地上的零部件粘了一身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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