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摩散文

时间：2021-06-19 15:16:45 散文随笔我要投稿

揣摩散文

　　会议从上午九点开至十二点半。首长富有个性的江浙口音，咿里哇啦，构成一些省略标点的句子。那声音仍在耳际回荡。令人想起乡下的炊烟，萦绕在农舍的头上，藕断丝连，久久不舍离去，希望把母体的激情拉长。本来就有许多的话没有听清楚，再加上令人费解的会议精神。是关于安全维稳的，近来校园出了很多事，社会矛盾激化，一些对现实不满的极端份子，把报复的矛头对准天真无邪的孩子，制造了一个又一个令人发指的血案。首长讲话时却强调发展第一，稳定第一，安全第一。参会的都是一些习惯了官场词语的人，对某个时期的工作重点，主旨，指向，会一下从讲话领导的级别，内容，语气中捕捉出来。比如曾经的“稳定压倒一切”，“发展是第一要务”，“控制人口第一位，其他都是第二位”，“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等等，都不难理解与把握，用不着去艰难揣摩。今天却犯了难了，强调安全维稳，却有三个第一。大家都在揣摩，这领导究竟是要强调什么，突出什么，怎样理解和贯彻，才抓住了精神实质。

揣摩散文

　　是不敢怠慢的，单凭安全维稳这四个字。从头到尾，包括会场纪律，会后贯彻和随之而来的督查督办。问题是怎样贯彻。工作千头万绪，怎样把握分寸，迎接督查。

　　事实上，揣摩从大家进入会场就开始。环顾四周，看看座位牌位置，揣摩敢不敢开小差。电视电话会，现代手段创造的声频和视频技术，消解了空间和距离，让天南海北的人身不挪位，却同时坐进了同一个会场。画面在不停地切换，扫视着各分会场的场景。如果是平时，会议有上三五十人，场子里开个小差溜个号发个荤段子短信，根本就不会太打眼。此刻却不一样了，每一个切换的画面都是一个特写，镜头拉得很近，坐在前三排的几乎是秋毫毕现。不说开小差，就是憋得慌了想要方便方便，也要瞅准空子来去匆冲。就曾有一位领导因此挨过点名批评。领导是按时到会专心听讲的，可是会议开得很长，领导的膀胱容量也有限。在他正襟危坐专心听讲的时候，讲话的首长没有注意他的表现；而在他实在憋不住不得不去方便的时候，却正好选了个不方便的时间点。画面与领导的目光都正好切换过来，那个空荡荡的坐位和那个醒目的坐位牌，显得同样格外刺眼。这不是不尊重领导轻视会议精神无组织无纪律吗？自那次点名批评后，一些领导参加这样的会议，除了注意少喝茶水外，总是尽量克制，做到身不起立人不挪位，仍它会议怎么冗长，画面怎样切换，总是保持同一种姿势。据说，有的领导还因此而憋出了泌尿系统疾病。此刻，总算憋到了尽头，可新的问题又憋着人。这类的问题是不好请示的，客气的领导，最多给你讲一些“既怎样又怎样”的道理，让你从一个揣摩变成两个揣摩；不客气的领导，招来的可能就是缺乏政治鉴别能力和敏锐性之类的批评。何必自讨没趣。因此，最多朋友之间进行一些不着边际的探讨，然后还是各自按照各自的揣摩，跟着感觉走去贯彻。最终的结果也是费揣摩的，要看运气和效果的。没出事，肯定是高度重视领会正确措施有力经验很多；出了事，则肯定是重视不够领会不深措施不力。性质认定和责任追究更要复杂得多，也需要更多的揣摩。

　　我常常想，这揣摩究竟属于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呢。无可回避，不得不面对？是一种含蓄，隐晦，混沌，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没有标准，又不可或不便获得澄明？那么，面对复杂的世界，每一个人，与身份与地位无关，都不可完全回避揣摩，也可能在不经意间，就给别人制造了一个揣摩的怪圈。虽然，存在是客观的，并不会因你的揣摩而改变，但揣摩却会影响你的判断和心情，最终影响你的行为和结果。因此，揣摩与被揣摩间，又有许多变数和不确定性，可能是彼影响此，也可能是此影响彼，或彼此互相影响，甚至斜刺里钻出个其它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的影响。人生活在揣摩中，其实很无奈，也很丰富和幸福。不可想象，如果突然有一天世界都变得很澄明，我们什么都清楚，没有揣摩，也不需要揣摩，那将是什么结果。

　　自知无炒股天赋，桩家的暗渡陈仓，股评家的口吐莲花，经济学家的慷慨激昂，都没有动摇我的坚定意志，多年一直未曾涉足股海。可是没想到，心理防线的突破，竟缘自一种揣摩，在大盘疯涨下对股市前景的揣摩。在上证指数突破六千点的时候，满街都是笑脸。张三说一天进了一部宝马，李四说炒股一天相当于工作一年。更多的还是企盼与揣摩，六千点上是七千，八千，一万，鸡生蛋，蛋生鸡的游戏，不得不令人心动。在一片欢呼人人赚钱的时候，股评家的巧言令色，总会得到铁的印证。但我仍然保持了清醒，不是什么先知先觉，仅凭的是一种简单揣摩：高处不胜寒，这不是去给别人垫背呀。果然，高扬的股指很快折转了头，就像登山登到了顶峰必然下山，且是一落千丈。可是，战胜了升的诱惑，却能战胜降的诱惑。仍是揣摩，被一种反弹回归的指向引领，更深的动因则是上一轮周期的错失良机。揣摩的逻辑严密而有序：有跌就有升，大跌有大升，最终必然升。下海了，深不可测的茫茫股海，虽是小心翼翼，也是坚定不移。在上证指数降到三千点，出现短期徘徊的时候，股评家说空方遇到巨大阻力，经济学家说国际金融危机开始触底回升，股友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此刻投资股市比什么都强，前两年的三千点到六千点，就造就了一大批富豪。其实，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也没有掌握股市的制动闸门，都是凭借一种经验的感觉和揣摩，在推波助澜共同炮制一场欲望的精神快餐。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揣摩，受到这种无形大盘的操纵。我揣摩股市已经探底，回升指日可待，直冲云霄；揣摩选中的某只股，现在是什么价位，六千点时是什么价位；揣摩现在投入多少钱，转眼会赚多少钱，该派上什么用场。就这样不知深浅，不懂技术，对股市一窍不通，仅凭一种冥冥中的揣摩，就战战兢兢下海了，下得那么坚决与义无反顾。开始也有短暂的惊喜，上证指数从三千点直冲三千二百，三百，五百点，财源滚滚而来。虽然只是一个符号，虚幻的符号，在一条神秘而诱人的曲线上跳跃，若流星划下的轨迹，也许顷刻消失，或跌破云头，跌入深渊。但揣摩已把我的欲望托得很高，直线的，向上的，高昂的.。即使向上的股指碰了头，又折了回来，揣摩的指向仍然没有掉头，我和股评员的高论是如此合拍。我们把下跌诠释为盘整，把疲惫理解为多空受阻，把恐慌性抛售想象为结构调整。尽管股指像掉入冰窖里的水银柱，一路下挫，攻城掠池，没有尽头，我仍是精神不倒，屡败屡战，坚守阵地，固若金汤。揣摩的方向始终是向上的。多少个此刻，当要下狠心割肉止滑的时候，是这种向上的揣摩阻止了我。我想到一条股市定律，不知版本和知识产权，只感觉有一个声音在耳衅叮嘱，洗牌不算输，票在阵地在。也许今天就是见底，明天就会反弹，如果手中无票，就失掉翻身的机会，永难挽回。连自己已感到惊讶，步入股市的我，怎么完全丧失了理性和自我，靠一种虚妄的揣摩牵引着，陷入一种迷惘的胶着。

　　我与弗洛伊德到达这里的时间，整整相差了105年。照片放入了相册里，揣摩却带到了今天。星转斗移，已是十足的物是人非了。物是指罗马，纹科理，圣彼得教堂，还有这里金碧辉煌的浮雕，经卷，石阶，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摩西。此刻的摩西，不是乘坐着法老的大船，在尼罗河上游玩，没有乐师和魔术家为他解闷，也不是月朗风清的夜晚，就像今夜，由几个术士陪着，在御花园里散步，与他们谈论着神灵、法老和人的命运。而是以一个半躯之身，端坐教堂。摩西身体朝前，右臂放在膝上，头向左，左腿抬起，右脚脚趾触地，姿势自然而端庄。

　　令人揣摩不定的是那袭茂密的胡须。它被摩西的右手轻轻握住，手臂连着庄重的十诫板。米开朗琪罗在给摩西设计这个姿势的时候，给我们设下了一个难解的迷，让人揣摩不透，又难以舍弃。

　　负着圣经的故事，我的揣摩带有明显的庸常与俗气。2006年的秋天很平常，阳光依旧由暖转凉，树叶按时飘落，秋风秋雨只是象征性地点缀了下天空。罗马的秋与东方的秋，并没有明显的不同。一次平常的旅行，收获很多，揣摩，成了卸不下的行李。来到圣彼得教堂，与端坐的摩西照面。我看见一种冷峻而深沉的凝思，在摩西的手指与胡须之间交替。经过沙漠脱险，四十年流亡，荒野漂泊，出埃及，过红海，与耶和华立约，直至走向天国乐土，我揣摩，阅尽红尘，此刻的摩西，一切都是浮云，来去无踪，说去就去，唯有笛卡尔式的我思故我在，在证实着他的身份。我不知道，在1908年，都德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到这里的，像我还是弗洛伊德。应当是个阴郁的日子，一路的泥泞，命运和雨水打湿了心情。都德的揣摩富有悲愤的色彩。他从摩西的表情，看到了愤怒，痛苦和轻蔑----愤怒表现在他咄咄逼人的眼神，痛苦表现在他紧皱的眉头和目光，轻蔑则写在他的下唇和下撇的嘴角上。同样，格里姆、斯普林格、朱斯蒂，还有杜帕蒂和鲁博克，等等等等，都是大名鼎鼎的艺术家，他们带着各自不同的企盼，梦想和心情，站在同一尊摩西的像前，注目于同一只手和手握住的胡须，却揣摩出完全不同的意韵。

　　已是深夜，窗外一片漆黑。成都平原的夜晚大都这样，但又确实每一个夜晚都是新的。还有明天的阳光，都不可能复制。无论今夜还是明天，无论新朋还是旧友，也无论此事还是彼事，即便熟知，也永远没有全部的答案。有许多事需要揣摩，在一种似是而非，去向不明中去把握。比如今夜的天空，明天的阳光，还有我们起床，出门，上班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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