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昼寝散文
昼寝,通俗点说,就是午睡。夏季的白昼较为漫长,而且酷热烦闷。一出门便汗水涔涔,疲惫不堪。即便是平时不午睡的人,也会在夏季的中午小憩片刻,养精蓄锐应对漫长燥热的下午。眼下正值暑假,有了两个月的闲暇时光,有时虽颇感无聊,但也拥有难得的清闲。这个暑假和以往的暑假没有什么区别,但由于它是我学生时代终结的标志,便有了特别的意义。我一般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所以上午的时间比较长,吃罢午饭便是十二点一刻的光景,有些疲倦,这正是午睡的好时刻。不过,稍微了解点养生之道的朋友便知饭后睡觉对肠胃不好,所以我也不急着休息,先看会子书吧。于是随手从书堆里捞出一本,管它外国小说还是中国散文,管它雪莱还是顾城,便是屈子的《楚辞》或孔老的《论语》也好,先消磨半小时。相对其它季节来说,夏季的昼寝是最简单最随意的,不用更衣不用铺床,凉席一领,竹枕一个也就够了,有时候甚至连薄薄的被子也都省了。我奶奶在吃完饭后喜欢拖一把有靠背的矮竹椅放在后门,坐着休息,缓缓地摇着一把蒲扇。坐着坐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头一歪,就睡着了,这可真算得上是最别具一格的午睡了。淘气的小孙女总喜欢去屋外拔棵草,用草尖逗奶奶的耳朵,看见她眯着眼掏来掏去的样子便格格格地笑,让人觉得酷暑中送来缕缕清风,颇有意趣。
在午睡前,我必把窗帘拉上,否则强光照着眼会让我睡不着。黄绿色的窗帘一拉,屋子里骤然染上一层朦胧的淡黄色光芒,置身其中很有一种娴静迷离之感。那酷热隔在了窗帘之外,卧房里只剩宁静。有时会传来几声鸟鸣,我权当那是自然之歌,悦耳动听,有时会听到勤劳的妇人在窗外吆喝:“卖西瓜啰——卖西瓜啰——又大又甜的西瓜嘞——”我便忍不住半拉开窗帘窥视,只见绿盈盈的西瓜摆满一车,刚洗过,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水珠,和妇人额上豆大的汗珠相辉映。这烈日下的劳动者总让人心中升起一丝敬佩之感。
有时候突然有兴致,我便会从抽屉中拿出一盘檀香,慢慢点上,然后把它放在檀香专用的银色架上。檀香螺旋状地下垂,悬挂着,从闪亮的红色光点中飘上一缕缕轻揉揉的烟,袅袅娜娜,煞是好看。接着便闻到一股檀香味,再等上几分钟,整个房间便会芳香四溢。若再把那个十几年前的旧录音机打开,放一曲含蓄柔美的《出水莲》,或浑厚深沉的《高山流水》,或清新悠扬的《平湖秋月》,或活泼热烈的《渔舟唱晚》,闻着这怡人的檀香味,听着古筝那优美典雅的曲调,靠在床头斜倚着看书,实在别有情趣。若是秋冬时分,却没有这样的.条件和情调。因为夏季室内温度高,所以香味才散得快,加之电扇有徐徐的微风吹出,打开卧室房门后这味道能传至餐厅客厅,整一层楼都会弥漫着香味,而且不浓重,淡淡的。在冬天的时候,我也点过檀香,可惜等了十几分钟,也只能在靠近香盘时才能闻到香味,而且因为没有扩散而觉得刺鼻,那一盘香算是浪费了。而那古琴之声在寒冷的空气中似乎丧失了其温馨清澈的内质,那纯洁不染的出水莲,那巍巍洋洋的高山流水,那恬淡神韵的平湖秋月以及荡桨和歌的渔舟唱晚,都是独属于夏季的景致,看来,这昼寝时“闻香听琴闲读书”的闲雅也只能在夏季享享了。
我家门前种了两棵白杨,算起来大约有七八年了,如今已长得格外茂盛,两棵树的枝丫相互交叉,几乎把整个院子都盖住了。白杨的叶子比较大,绿叶如盖,地上只微微落着稀疏的光斑,人站在下面感觉特别阴凉。又因为我家处于中间地带,所以前后左右的四坊邻居都喜欢来树下乘凉、闲聊,这给我家的院子添了许多热闹。前几天的下午不那么炎热,我便把可折叠的竹床搬到树下,调整一下躺卧的角度,尽量让自己觉得舒适。有时候懒得上楼拿枕头,于是就在一楼爷爷的卧房中拿本厚厚的词典当枕头使,正所谓:“清闲无事,坐卧随心。”我曾一度迷上梁实秋的散文,在这样的情境下,我倒想起他散文的好来了,那些文字虽称不上字字珠玑,但那闲适清新的情调与倾吐率然的语言中饱含生活情趣,真是极好的美文,让人爱不释手,读之不倦。
我半眯着眼看头上繁茂的绿叶中漏下来的闪闪烁烁的阳光,脑海中突然想起岛崎藤村在一篇散文中描写的一个很特别的陵墓。巴黎郊外的拉雪兹神父公墓林木蓊郁,冈峦起伏,穿行在绿树丛中,一座古色古香的碑亭出现在眼前,中央静静地放置着一对男女的卧像,这便是阿伯拉尔和艾略兹。黑色的古老碑亭的横手生动地记录着他们终生不渝的精神之恋。在黑暗禁欲的中世纪里,这是怎样堂皇而不以为耻的睡姿啊,难怪后人会为他们雕像于此。古希腊人创造了一腿伸展,一腿微曲的卧像,因此可想见他们的睡态。看来,会生活的古希腊人深谙睡眠之道。而我在一些图画和雕塑中看到,咱们佛教中的弥勒佛最典型的睡相也是如此,难道远古时候东方与西方就已经开始交流了吗?抑或这是东西方文化在日常生活情趣方面命中注定的暗合?有待细细考量。
由此,我又想起《菜根谭》中的一幅插图: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卧于榆树之下,赤脚躺在一席木制的有点类似长形案板的床上,身着白色长袍,一只手支撑着头,眼睛微闭,神色从容,双腿交叉重叠,一副闲适淡泊的样子,颇有陶渊明式的味道。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茶壶,一个酒罐,一只大碗和一个茶杯,还点着两柱檀香,这种昼寝真可谓俯仰于天地之间,是最亲切自然不过的。旁边有几句话:“静中念虑澄彻,见心之真体,闲中气象从容,识心之真机,淡中意趣冲夷,得心之真味。”大意是说,清静的时候思想清楚,能看出心的本体,闲暇时气度从容,能发现心的玄机,淡泊时趣味冲淡平和,能体会到心的真谛。我想,这大概就是古时候的中国文人那种凝结了佛释道三家之深味的心态吧!
原来在绿荫下午睡还特别适合浮想联翩,从古代到现代,从外国到中国,任你的思绪驰骋,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物为昼寝增添了不一样的味道,那便是枝上的蝉。一点两点钟的时候,从树上传来“叽——叽——叽咯——叽咯——”的蝉声。这声音是高旷的,带着满足之意,仿佛一阵绝清的乐阵,在那奏着清幽的曲子。若换做秋季,那蝉声就略显凄凉与悲寂,少了这份轻快辽远之感。有时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从树下经过,被枝上忽高忽低,忽断忽续的鸣叫吸引,抬头仰望,却怎么也看不见一只蝉,于是悻悻地离去了。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和那一伙男孩们一起爬树捉蝉的情形,那时候多么愉快呵。如今的孩子已经丢失了这一天然的玩具和乐趣了,想来不觉令人怜悯。
在奏乐般的蝉鸣声中,我终究还是睡过去了。有时候睡得很沉,醒来时发现身上和脸上竟有几片绿叶,不知是树上掉下来的还是哪个贪玩的孩子“赠送”给我的。有时候睡得迷迷糊糊,梦中似乎还听见绵长的蝉鸣。就在前几天的一个下午,我在迷蒙中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树叶摇摆声,感觉一习习凉爽的风吹来,好像还夹着雷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滴滴冰凉的雨珠打到我额上、眼皮上、脸上和手臂上,这时我才睁开眼,一看,原来太阳早已不见,天上云层翻滚,四周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密密地砸下来,淋湿了我的连衣裙,就像刚洗过一般。在我家屋檐下躲雨的孩子看见我这狼狈样都开怀大笑起来,我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想起史湘云曾醉卧芍药茵,醒来时已落花成被,姑娘们都拿她取笑,但她那“机息忘怀磐石上”的风流倜傥、不拘小节的气质在此显得格外动人。不过暖冰既没有她那开朗豪爽的性格,也没有那能让我“兴来醉倒落花前,天地即为衾枕”的外在条件。既然这样那就暂时抛开各种想念,好好地享受一场昼寝后清凉凉的雨吧。后来发现,宁都这几日每天下午都会来一场大雨。当那风声雷声雨声闯进梦中时,我便从梦里醒来,下楼,坐在大门边惬意地欣赏。借八月秋水先生在一首诗中的话说就是赏赏这好雨。人们大多赏月赏花赏雪,而我却饶有兴致地在昼寝之后赏雨,这难道不是炎炎夏日中的一种特别的享受吗?
昼寝的滋味各种各样,而这夏季的昼寝更是独具风味。没有“饮酒实难眠,夜阑雪盖深”的清苦寂寞,倒具有“红檀传香随意品,风卷湘帘动氤氲”的清丽雅致,还有“青青叶下闲卧枕,梦随雨惊人自凉”的活泼泼气氛。也许,这夏日的昼寝是一年四季里天地自然给予的一份特殊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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