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栗树下的记忆散文

时间：2021-06-09 16:46:01 散文随笔我要投稿

大毛栗树下的记忆散文

　　我的故乡在秦岭山深处，村子三面环山，村子里有条小河，一年四季总是那么汩汩地流着，村子中间有棵毛栗树，很粗，很大。

大毛栗树下的记忆散文

　　在我的记忆中，这棵毛栗树一直就这么粗，这么高。这棵树有多大年龄，谁也说不清。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问过爷爷，爷爷说在他的记忆中，这棵树一直就这么大，好像就再没有长粗长高过。对于这棵毛栗树的年龄无法考证，但这棵毛栗树带给我们的欢乐，在脑海中怎么也抹之不去。

　　村子里住着三十多户人家，毛栗树长在村中间一个上下呈四十五度的坎畔上，十几米长的一条粗大的根长出地面，顺坎畔延伸着。毛栗树下有一平台，不知什么时候，在什么人的建议下，把一个石碾子安置在这里。于是，这里就被村民们叫“碾子梁”。这个碾子梁向南连着一座高低起伏的山脉，半山腰有一平台叫龙洞台，最高的山脉叫龙洞梁。山上树木非常茂盛，山的背面有一个山洞，很深，叫龙洞。我与大哥哥们进去过几次，但不敢再往里走，里面山泉叮咚，有许多深水潭，泉水清冽甘甜。龙洞梁与大秦岭相连，千里绵延，颇似一条巨龙，横卧在中华大地上，于是听许多老人说，碾子梁和龙洞梁以及大秦岭相连，是条龙脉。那龙洞里住着黑龙，龙洞深不见底。这毛栗树不知道有多大年龄，它是一只龙角，原本在毛栗树北面不远处，有棵核桃树也很粗很大，是另一只龙角，村中的小河原在毛栗树和核桃树北边，土改、破四旧时，村民把小河填平，砍掉了核桃树，种上了庄稼。毛栗树在坎畔上，不影响种地，而且下边又有石碾子，天热时可以遮挡太阳，于是保留了下来。小河被填平改道后，顺村南的山坡下流过，流经碾子梁时，因坡度较大，长年冲击，形成一条小瀑布，下大雨河中发水时，这条小瀑布也是颇为壮观的。

　　毛栗树下的石碾、碾盘不知是那朝那代的石匠打制而成，很是精制。碾盘外沿高于中间，是为了所碾的粮食不至于洒在地上，我一生中见过许多碾盘，像这类的只此一个。青石打制的石碾，村民也叫青龙，石磨叫白虎，村人结婚时，会看到在石碾、石磨上贴一张红纸，不贴红纸，从石碾、石磨旁走过会青龙白虎拦路，婚姻有波折。毛栗树下的这个叫青龙的石碾子，被安置在村民们心中的龙角之下，在风水学上这是不无道理的。

　　这石碾子和全村人的生活息息相关。我小的时候，村子里没有通电，所有粮食都靠石碾、石磨，那时，农村人的生活很困难，地里的包谷、小麦、荞麦用碾子碾，然后用箩筛箩下细面，全家好吃上一阵，碾土豆、麻仁、红辣椒等吃食，都在石碾子上完成。石碾子从黎明到黄昏，总是在不停地转动着，毛栗树下每一天都有不同家庭的欢声笑语。

　　每隔七八天，我和姐弟都要跟着父母去推一回石碾子。石碾两头安着两个木头轴心，外面用木头做个架子，在碾盘中间凿个窟窿，用硬度好的杂木安在上边，木架子上留有窟窿，套在这个木轴心上，人们推着木架子，或在木架子边上的孔里插上木杠子，就那么推着走。父亲说，碾盘中间的轴心，一直是木头做的不耐用，年年换，而且换起来很费事，社教时，来村里勘探的地质队，送给一根铁的轴心，安在里边很合适，省去不少麻烦，就这么一直用着。我们看着这个全村人离不开的石碾子和碾盘上粮食，于是更加买力，我们一起推动着的是欢乐，在我们孩子的脑海里，我们只知道吃和玩。在那些饥饿的年代里，那是一种诱感，碾盘上的粮食在噼啪作响，它给了我们一种遐思，让我们有足够的力量，使石碾子滚动起来，我们脚下的路，跟着石碾子的滚动，也一步步稳健起来。

　　四五月里，正是毛栗树开花的季节，一条条线状的花蕊芳香四溢。老人们把落下的花蕊捡到一起，编成了火绳晒干，许多农家为了节省火柴，就点燃它，就那么白天黑夜地让它燃着，老人吸旱烟，家里生火做饭都用它取火，晚上还可以驱赶蚊虫，那清香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悠然自在。

　　可不久，迷人的香味招来了一群马蜂，它们在毛栗村上的一个窟窿里安了家。又黑又大的马蜂，我们叫它铁力牛，这些铁力牛蜂的到来，让人们不敢去推碾子，也不敢去捡落下的花蕊。于是，有位大哥哥想到一个好办法，用水和了些黄稀泥，悄悄地溜到毛栗树下，用铁锹来个突然袭击，把黄泥堵在树窟窿上，把衣服顶在头上，盖着脸静静地蹲在树下，过会儿又慢慢地溜到远处观望，我们一片欢呼声。可过了半天时间，那些黄泥又不见了，铁力牛蜂又飞出来影响着人们的正常生活。于是，大哥哥又想到一个绝妙的好办法，拿来一根竹竿，在竹竿顶端绑上一捆麦草，又一次不动声色地爬到毛栗树下，点燃麦草，把燃着的麦草放在树窟窿上，不一会儿，那许多马蜂就被烧死了，那些没被烧死但没有了翅膀的马蜂在地上爬行，站在远处的我们见此情景，扑上去一脚好几个用力地踩，以解心头之恨。我们欢呼着，高叫着，那沁入心脾的花香溢满了小村庄，小村庄一片祥和安宁，石碾子又一次滚动起来。

　　八月的秋阳，把毛栗树上的毛栗子晒裂了，一粒粒褐红的毛栗子，从小刺球中露出了笑脸。轻风吹来，它们掉落了下来，那诱人的小果粒，陶醉了我们每个细胞和每一根神经，我们那一双双贼亮的眼晴和宽大的脚板，在毛栗树下来回穿梭着，幸福和甜蜜伴随着我们一起成长。

　　生活的节奏就那么四季变幻着，小河里的水潺潺地流着；白杨树上的喜鹊在歌唱着；房子上的炊烟在屋顶上升腾着；牛棚猪舍里的家畜在叫唤着；背着书包的我们，在放学的小路上奔跑着。我们要赶快吃完饭去放牛，去拨猪草，去推碾子，帮大人们做我们会做的事。

　　我们无忧无虑，盼望着丰收，好能吃饱饿瘪了的肚皮；我们盼望着过年，因为，只有过年才能穿上新衣服；我们盼望着来年能有更大的收获。我们在欢乐中成长，我们对美好的生活充满了希望，我们更希望自己有一双美的翅膀，在故乡的天空中飞翔，也可以飞出去把世界展望。我读完小学，又去了很远的小镇上读完了中学，在不知不觉中，我长成了大人，在大城市的茫茫人海中打拚，再也没有时间去听龙洞里叮咚的山泉，小河飞瀑的歌唱，再也找不到放牛放羊时，那悠扬的`笛声带给我们的喜悦，再也看不到故乡农人们屋顶上那淡淡的炊烟，再也闻不到毛栗树那深入骨髄的花香，更听不到石碾子那滚动时，给我热切渴望的声音。

　　在每一个日里夜里，总是想念着故乡，在梦里生活在故乡，我还是跟着父母推动着石碾子，在毛栗树下与小伙伴们争抢着毛栗子。多少次我在空中飞翔着，飞过一道道山梁，飞过一棵棵大树，我跟着小鸟一起歌唱。当飞过更高的山梁时，我飞不上去，拚命地挣扎着，于是，我惊醒了，泪水浸湿了枕头。我想，我早该丢下手中的工作，挤出时间回到故乡去看看了。

　　在一个深秋的下午，我坐车赶回了故乡，当车走到家乡的那道山梁上，我的心在狂跳，我下车望着故乡的一座座熟悉的山，亲切的感觉让我热泪盈眶，满山黄的、红的树叶，让我忆起了童年的印痕，我望着故乡的山山水水发呆出神。

　　走到家门囗，看着破旧的老房子，我的心里满是羞愧。母亲端来一碗手擀面，我一顿狼吞虎咽。望着满头白发的父母，我的心里很沉重，他们面带笑容，喜悦的心情无法言表。他们向我问东问西，工作和生活中的一切，我只向他们说了许多高兴让人欢快的事儿。父亲长叹一声，与母亲又唠唠叨叨地向我诉说着村子里发生的一切。

　　岁月苍桑，人生无常。我从父母口中得知，哪些田地早已荒芜多年没人种了，哪棵树结的核桃柿子多，哪些树枯死了，哪些老人去世了，是怎么凄凉地离去的。村中的小学，已撤校与镇上的小学合并了，学校的老师，是怎样依依不舍地离开这里的，孩子读书离学校远，有一部分在城里读书，有些在镇上读书，有些孩子的母亲，在学校旁租房陪着孩子，什么也干不成。有点门路的都在城里打工，村里只剩下十几个走不动的老人，在门前地里种一些庄稼和蔬菜维持生活，没有人种小麦，找一把麦草都非常困难。村里没有人喂猪养牛，野草疯长，去山上的路，早已长满荒草杂木，山上的野果没人釆摘。野猪很多，地里的庄稼让野猪祸害不少。村中的毛栗树很多，老人没有牙咬不动毛栗子，因此没有人去捡。县上拨款把路加宽打成水泥路，可很少看到行人，也很难看到车辆。

　　我听着很是心酸，再也听不下去了。走出家门，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游走着。村子里许多房子都上着锁，还有一些已经倒塌了，门前好久没人打扫的打麦场上长满了野草。在一栋破旧的老房子前，我遇见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我向老人打了声招呼问声好，他却一脸茫然不认识了我，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我来到村子中间的大毛栗树旁，毛栗树还是我记忆中那么粗那么高。树下的石碾子孤零零地守在那里，看不见一根木头，地质队赠送的那根铁做的轴心锈迹斑斑，好像忠诚的卫士一样依然挺立着。毛栗树下荒草丛生，腐烂的毛栗子落了厚厚的一层。看着眼前的一切，我默默地流下了无声的泪水。

【大毛栗树下的记忆散文】相关文章：

毛栗子05-27

那棵树下散文01-13

乳油树下散文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