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秧苗散文

时间:2021-06-09 08:40:08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卖秧苗散文

  入夏,看到同学们陆陆续续都穿上了凉鞋,我又羡慕,又着急。

卖秧苗散文

  上初中时,在社办中学,学生都是附近几个村的,范围小,人数少,穿衣戴帽的无大区别,我自然也没显出多么窘迫或异样。而今,上高中了,学生来自全县,光是我们高一,就10个班;这所高中,“文革”前是省重点,名声在外,所以,还有北京、天津的通过关系来这儿上学。学生多了,来的区域也广,学生们吃的用的穿的,自然五光十色,水平参差了。我感觉到,我一身土气老套的打扮,肯定不入流了。特别是该穿凉鞋的时候,我还趿双母亲纳的千层底布鞋。

  我还有幸被推举为学生干部,经常在全班40多名学生面前说话。这无异于把我的一身破烂的行头,炙烤于众人火热的目光之中。我那年十六岁,也算要头要脸,一俟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显得动作萎缩,底气不足,不得不经常回避女生投来的含义不明的目光。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让我心里挥之不去的,是我还暗恋上了一个女生。她来自县城,父亲是军转干部,眼睛清澈得如同两泓秋水,脸颊总是荡漾着天真的笑靥。我不知道她是否意识到,她的一举一动受到我的关注,她的笑靥也朦胧地沉浮在我的脑海,但我感觉到,她愿意和我搭话,也许这种感觉是一厢情愿;有时在校图书馆借书时看到她,她会送给我一个很甜的微笑。所以当一次课外活动完毕,她紧着几步追上我,轻声说“该换双凉鞋了!”时,我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既觉得有一股暖流过心,又觉得有一根芒刺在背。

  我上心了。凉鞋,是我目前该办的最大一件事情!我跑了几家商店,最后在市新市区百货大楼预选了一款棕色塑料凉鞋,产自上海,定价2.98元。

  自尊和虚荣其实是一种强大的动力!

  但钱,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和母亲专门提过,要买双凉鞋。母亲为难地说,“哪有钱啊,上个月,修补房子欠下几十元的债,还没还。等过些日子,院里的菜下来,能卖点钱了再看吧。”

  我何尝不知道,正是人民公社时期,父兄们泥里水里劳作一年,分不了几块钱,口粮也远不够吃。年底了,卖口猪,就是过年的所有开销和一年的油盐酱醋钱了;几斤鸡蛋、零星蔬菜,卖几块钱,也要全部补贴到不足的口粮上。

  我一上高中,家里就更紧张了。学校要求学生全部住宿。一个月要准备30斤玉米,去镇粮库卖转粮食关系到学校。副食呢,一天要一、两角钱,是父亲和在外边工作的大哥订好,三个月给我邮寄10元钱,供我把高中念下来。

  我真的没有勇气和母亲伸手,我也真的知道母亲拿不出这三块钱来。

  但母亲似乎早就探明了我急切的心情。一天,她拽着我的手,缓步来到前院,指着一个菜畦说:“这是用剩下的几种秧棵,你去卖了吧!卖的钱,就由你买凉鞋!”她管秧苗叫秧棵。

  我家的院子较大,还有一口土井,每年都种好多菜,黄瓜、辣椒、西红柿,还有旱烟等等,自家吃一部分是自然的了;但主要是为了卖,换点零钱花;再就是送人一部分。

  有的品种,是直接撒上种子种植,比如黄瓜、萝卜;有的是要先培育秧苗,然后移植,比如茄子、青椒。因院中有富裕地方,水又方便,父亲每年就自己种些秧苗,用不了的,就送给左邻右舍。卖,也是有人买的;在院里或自留地,各品种的菜,农家大都种些,但并不是每家都种秧苗。

  真正的爱总是在细节中体现,贫寒的光景下更是如此。我感谢母亲的费心。

  我这才认真看了看,在一个大畦里,有五、六种秧苗,株株娇嫩、碧绿,像汪着一股水。

  于是,母亲帮着,把地浇透,起苗、打捆,把两个柳条筐拴在车上,把秧苗装在筐里,筐上边再蒙个草廉子,我就带块玉米馍作为午饭,兴致勃勃地出发了。脚上虽还是那双布鞋,但觉得凉嗖嗖的,像已经穿上了凉鞋!

  湛蓝的天空,飘浮着几片薄纱般的白云,像是为我扬起片片征帆;阳光携着轻微的东风一同触摸着我的脊背,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抚慰着我的心灵。已经拔节的冬小麦,像清澈的碧水,被风一吹,荡起层层涟漪。村庄之间,如同被绿色的毯子连起一样。

  有希望支撑着,我的心情阳光一样灿烂!

  为尽快卖得钱来,我见村就进,进村就大声吆喝:“本地的青椒秧、茄子秧、西红柿秧喽!”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大声吆喝的声音,浑厚、洪亮,挺有穿透力的。遇到院子大,又有水井的人家,我就在门口多吆喝几声。更多的时间,我是找一棵大树,在树下,边吆喝边歇凉,也省得秧苗过早打蔫儿。就断断续续地有人来买。10棵一捆,一般卖一角钱。我带了有50多捆。每卖一捆,我就把钱使劲按进左裤兜,还不时数一数。

  到下午,秧苗发蔫了,就有人压价,我也答应。常言道:“卖到手是钱”嘛。有的干脆免费要一捆,我也爽快地给了。

  串了四、五个村庄,用了一小天时间,在太阳西沉的时候,我的秧苗全部卖完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认真地数了数,是3.6元钱。凉鞋的钱够了。我心里计划,母亲爱吃五香豆片,余下的钱,全部给她买豆片!尽管身体疲惫,肚子也饿了,但想着兜里的收获,我又来了劲头,竞有些志得意满的感觉了。穷人的满足标准总是很低啊!

  天空已呈现墨绿的颜色;家家的院里,升起袅袅的炊烟;不时有几只鸡鸭咯咯叫着,奔向各自的家。左边是一户户的农家小院,有扉门,有木门,也有的干脆敞着门口;右边呢,是一个大坑,深有30多米,坑底,有几汪泛黄的水。路上很少行人。我就在这条宽阔的街道中间行进着。想着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家,我不由地加速,哼起“甜蜜的歌,无限好罗喂”那首电影插曲了。

  这时,一场意外发生了。

  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愉快地喊叫着,从一家门口突然飞跑出来,一直跑到路的中间,不偏不倚,正好和我的自行车前轱辘交叉在一起。“哐”地一声之后,男孩噗地倒地,几乎同时,我也从车上摔了下来,柳条筐把车子支住。男孩的`喊叫声霎时变成了哇哇的哭声。

  我把小孩扶起来,抚摸着他的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带着围裙的散发妇女,出现在我们面前,“妈!”男孩立即依偎到她的怀里,哭声更大了。

  我眼睛直直地望着妇女,搓着手,一付等待发落的样子。我真后悔把车子骑这样快。这位母亲把儿子从头摸到脚,又从脚摸到头,询问孩子哪里疼痛。男孩说脖子有点痛,大哭变成了抽泣。

  “我这儿子是个愣头青,方才一准是吓着了,我回去哄哄吧。没事了兄弟,天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朦胧中,我看到这位妇女倒有些愧色,好像是她儿子耽误了我的事。

  孩子没受大伤,又遇到这么宽宏的人家,我暗自庆幸!更由衷地钦佩这位妇女。即使在那个年代,也不乏无理搅三分,遇事宰一刀的恶人。

  我冲妇女深深地鞠了一躬,告诉她我是哪村的,姓名;特别告诉她,我高中一个同班同学是她这村的,姓字名谁。万一有事,肯定可以找到我!

  天完全黑下来了。我放慢了速度,心里添了些纠结,添了些怅然:和母亲说不说这事呢?我没有勇气不和母亲说,但又怕母亲埋怨我,并为此担心。

  这么想着,就到家了。母亲可能观察到我的神色有些异样,问我是否顺利,我立即打消踌躇,一五一十地把撞男孩的事向母亲倒了出来。

  历来慈眉善目的母亲这时神情严肃起来,目光闪烁着一种焦急。她沉思一会,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明天起早,去到男孩家里看看!真的没事,再去上学!”

  事情确实糟糕!只有男孩的奶奶在家。她说:孙子回来后,疼得哭到后半夜。他妈心里没底了,一大早就找个拖拉机带孙子去了唐山二院。对了,儿媳妇说,不会有大事,就不惊动你们了!

  汗珠立刻从我的额头上沁了出来,急忙掉转车头,回家向母亲报告。

  “你想办法请天假,咱们去二院!”母亲从来没让我请假耽误过课,今天是破例了;母亲历来是慢性子,但这时,说话走路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把我卖的那3.6元钱要过去,又从邻居借了5元钱,就上路了。

  这年,母亲50岁。她个儿不高,虚胖,多半生的操劳,弄得她浑身是病,患有风湿的青筋裸露的双手,像鸡爪一样变了形,就不能合拢在一起,两只解放脚,走路缓慢,随时都像要跌倒的样子。每到晚上,就难受地忍不住地呻吟,让我们特别揪心。

  自行车很小很破,在土路上,我一个人骑,尚趔趔趄趄,后衣架再坐上活动不便的母亲,其难度和危险可想而知。遇到路况不好,或上坡下坡,我们就下车推着走。

  到钢窑商店,母亲下车买了苹果罐头和桃罐头,还有点心、糖块,花了叁元多钱。母亲说,苹果是平安的意思;而桃呢,是逃过灾难之意。千万别让那孩子落下后遗症啊!

  那时的二院,还在钢窑路与建华道的交口处。30来华里的路,我们上车下车地走了近3个小时,近午时分,终于到了。男孩睡了,他母亲守在病床前,眼睛汪着泪水。才知,男孩的左锁骨骨折,已经打上石膏。

  我们的到来,完全出乎男孩母亲的意外。她急忙撩起衣襟拭拭眼睛,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明了原委,男孩母亲把我母亲按在一个木凳上,说:“都这把年纪了,看把你们折腾的!这点事我没打算声张!”确实,她家在我们村西8华里,去二院,我们要再往东30华里。

  “我们是有责任的。孩子受这样的罪,我们不来看看,成什么人了?”母亲说.。

  “要说责任,都有。乡里乡亲的,就不说那个了。大夫说了,养些日子就好了。”男孩母亲说。

  “伤筋动骨100天呢。这让你受累了!”

  母亲这时掏出那五元钱,执意塞给男孩母亲,说看病先用着,不够再想办法!

  “更不行!”男孩母亲一下急了“孩子爸在外边工作,能承受。罐头我留下,钱您拿回去!兄弟卖点菜秧,多不容易啊!”

  争执了几个回合,还是母亲的意志占了上风。这时的母亲,露出了略觉踏实的笑容,是她每一次屈已待人的行为后都会有的笑容。因为贫寒,母亲平时是那么吝啬,而遇到这样的事,显得又如此大方。母亲为男孩的受伤而牵肠,又为自己能够及时予以补偿而宽慰!宁可负已,不能负人,成了母内心的需求。我知道,凉鞋的事,不是滞后,就是泡汤了。但较之能够满足母亲的这种需求,较之男孩能够更快地痊愈,较之我更懂得了怎样做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回来的路上,母亲说:“凉鞋就晚穿些日子吧!过几天咱们还要再看看孩子。”

  “哎!”我痛快地答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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