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记事散文
我感到一种饥饿。彼时也曾感觉得到。我想起小美描述白色云朵的天真样子:棉花糖。那个安静与恬淡的女孩甜甜对我说。我就是那么一刻爱上那个喜素色旗袍的女子的。我疼。她这样开场。赭红的小宋体。轻轻。宛若古风的青衣。有没有一种绮丽,可以彻底释放自己;有没有一处天堂,可以收集失语的泪滴。就将这一切,置换掉夜行的锦衣。充满阳光与希冀。而蜂蜜终究由地底泉水涌动般,洞出莲花的想象,淘洗青春懵懂与青涩的时光。
年少时我们都是笑靥如花的孩子,成人之后更多寡言的清丽。尝试用细细密密的苇叶紧紧裹住自己。然后偷偷,低语噎泣。时光宛若一把巨大的齿梳,缓缓筛出我们的忧伤与孤楚。沉湎于自己的心事,推窗呼吸新鲜空气。放弃一些,保留一些。背负未曾实现的小小幸福,以微小前进脚步。语言如此苍白,白若茫茫冬雪的野地。融不下片刻可以持存的记忆。不过也好,假若曾讲过的话都已化作执手的牵挂,浅青顿作山林的神话,夕阳是小鸟的家。梦境中铁轨的温度,一点点氤氲开去,即便不再韶华。
我们珍藏在密封盒底的,紫罗兰抑或绯草莓的带锁日记。我们所热爱的少年的照片,抑或残留的只是些,散散乱乱的草纸。模糊不清的字符抑或公式。我们葱绿的年纪,宛若春天的玫红新衣。看吧看吧,小鱼游出了香气,轻雨亲吻大地。彩虹与赤脚的孩提,植种的葵花已顶天立地。与自我迷藏,于纠结的浮云,于断续的沉寂,如卡掉的怀旧机。失去磁力的黑色锡条,一点点,倾泻。恰如马尾的发丝,柔和与细密。我们的故事进驻在那里。由一所房子,一袅炊烟起,我们的梦土在心口那里。由一阵欣喜,一抹叹息。
江南,千年的愁怨于雨巷继续娇羞着缠绵;青莲,明眸的欢颜于对视更多几分朱砂的依恋。泼墨,淡出画舫亭阁;争渡,拈作桂子轻落。悠悠二胡,流浪出迁徙的执着;阵阵长笛,风尘成清秋的花朵。于一阕青杏的音符,于秦淮河,婀娜的烟柳,小巧的古桥。曲径通幽,怡红院冥顽不灵的石头,是啊,怎能不念起红楼,怎不眷恋扬州?几多多不忍竹喧惊莲藕,深晚醉方舟。
你的故事。我的。诸多女子的。水样女子的。杜牧的。元稹的。西厢记的。牡丹亭的。林徽因的。张爱玲的。水是女儿的骨肉,泥沙是男子的浊柔。琵琶飞出塞北的风沙,古筝滚下圆圆的泪花。珠帘玑处,竹杖纱;雾锁流岚,月逐华。定格,再向亘古定格。纤纤织女,白娘子的雷峰塔;向后,再向后,后辈欢喜我们的锦绣。源远流淌,滚滚大江,排山巨浪,十里汪洋。
就这样安静下来。垂辽远的长发,驻一座茶肆。青烟缭绕晴空的月牙,前世莫不是几多风情的芙蓉花?丰硕而明华,旖旎入画。再得一手好字,素娟萌生佳话。信步,刀锋起舞;轻骑,流水断桃花。假若更多几位姐妹,上元节更现几盏诗华。纸鸢踏出玉人芳华,刹那金明更生几瓣菊花。羽扇,更尽柔骨轻侠;浊酒,更生银簪无瑕。
彼时,昆曲的宛柔乍碎青瓷的渡口,箫月的独舟安享私语的午后。珍馐尽现达官的豪愁;果盘,低眉少女的清袖。低低的《霓裳》,抑或儒雅的温晏欧。流觞,士大夫相缘诗酒楼,金陵的深秋,更多六朝的守候。《虞美人》之词头,化宝帘钩,西子楼,故国的潮头。东水,逝出历史的深厚。更待后人的惜忧。彼时,潮湿是主调。调出众生的明眸。彼之彼,彼向梦土的尽头。华彩不停止休。
泼墨重彩的消逝,而今独自留守天台的孩子,凝视与发痴。多少次编织前人的故事,于已,于物,于棉花糖样的絮云,于盛夏的露水,春秋的素昧。惶恐中微笑,笑出堆叠的苍老。浅浅打出清淡的唇彩,塑出空洞双眸。而我们那所久驻心室的房子,脱锁,覆埃,我们冰封的往事融化,滋润新生的嫩芽。它们将展开怎样的未知,而俱往无法拾掇的又将如何收场,更年长的失望又将如何不忍抹去装潢。
一切希望的信念的微小烛火,清白着想象,叙展着张狂,流徙着悲伤,绝望着坚强。一切素淡与沉寂,宛若最不起眼的枯叶蝶。永恒着深赫的色泽,仿佛预先告知一种失落。一切伟大都渐趋渺小。成熟的都是无意义的散漫与断章。未成曲调,不能入谱。刺耳与不悦。突兀与丑陋。正如结茧的毛虫,抑有展翅斑斓的曾经。四叶草的放纵,柠檬糖的深情。棉絮的柔软,白日的灼痛。
凉薄与轻小。流落指尖的祈祷。为着那些个已逝的魂灵,那样深刻与复杂的时空隧道。隔离了我们,以及我们的爱。尚未丰满羽翼的蒲公永远带着胎生的稚气,蓬头,不合时宜的飞翔;跌落,沉作溪涧的松针。而松果也并未成熟。坚硬与酸涩。品尝不得。几经离合,风沙漫过铭刻的承诺,将绽的木棉的绯红花朵,拉出榕树的天堂负荷。而竹的杖椅彩凤花纹已经全然消失。尘土重启,那些遗言终将作古,星辉亦孤楚。
而那些棉絮的云朵,从宫阙尽头偷出。跃上三生的草木,光环化作破晓的明露。作别,再次作别;端坐,默念七里香的符。于是鸢尾也将展出苍天的乔木,紫玫瑰蓝出青葡萄的流苏。各样色泽与文字缤纷而至,织出彩霞,远山与熔岩的稀疏。静默,静默,地火与野草将重新融合,雕出记忆的盘古,精卫与纤夫。鹅毛的墨笔更生玲珑,水晶的烟囱几许明净,浓郁的绿洒向贫瘠的生,虚妄的情更落沉静。
而那些将逝的将继续逝去,当燃的当继续燃烧。所有喜极而泣的种子,自祥云弥散作人间的起落。愈来愈加成熟的,无数先哲曾预言过,真实与柔和。粗犷与婉约,笃行与奚落,虔诚与寂寞。他们说,他们做。而我们于更深厚的长河,面向更辽阔的旷漠。我们被迫,喊出长风的样子,吐纳箴言的守落。排闼而来的,大大小小的,甜蜜抑或苦涩。扎向天使的羽翼,乘坐太阳神的战车。赶向一个传说的圣城,朝圣与拜谒。那些琼楼的殿宇,直入晴空的山顶,苍的石阶空断多少风景。
而我们终将疲倦。拂晓便是清脆的回歌。从某种意义上,我们践行了清修的朝圣者。而许多道路我们真正尚未经历过。有关荆棘的,红色山茶,抑或灰色山坡。我们曾掩埋许多。更多的风铃摇出我们的落寞。月明星稀的日子,我们以铁铲挖掘,秘密不再唯一。时空是亘古的距离,潮汐无穷尽得牵引地月引力。我曾想就那么一个故事连缀起,以密密的针脚,一直编织向天空与大地。我曾想打通前生与来世的间隙,以当下,沉出更立体的三维,以玻璃器皿,以时空无限的乘积,以水银,以长笛,以屏息之力,以圣血之神秘。
而这一切将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宇宙的一部分。有关思维与指符的,正如钢琴键的圆舞曲,微积分的纤细。由一枚圆点,一质子,直至轮回到光速的边缘,没有密度。海水将没有咸腥,生物学不再需要显微镜。然后,再然后,世界不再是球体,高山将夷为平地。世代物种生生相惜。一切是臆想的理,而方圆于无限中归一。有关老庄与玄禅,儒较基督。于是,上帝将沾满旧史,由出埃及到创世纪。
一种真理,洞穿了便不再是秘密;一种能力,说尽了只是唯一。满心欢喜,悲欣同齐。锣鼓起,明月深山抵。乡音泣,角寒栗。深深婉婉的叹息,朝朝夕夕的逐离,痛痛快快的记忆,淅淅沥沥地消弭。错点的胭脂纷乱的旗,枯叶的蝶衣乘岚夕。于是许多诗句将拈作清丽,丽作弱溪,溪染百里,每处芳花的神奇,并作软语呼吸。相爱抑或相依,星辰不变轨迹。爱恨迁徙,梦土不弃。
有关棉花糖,以几枚果糖的莹体,四散飞花的乳絮。一团迷离的`雾气,一场羞涩的甜蜜,一桩怀旧的欣喜,一份淡薄的希冀。有关温存与感激,正如掀开了风尘的珠帘,对面便可袭来新鲜与勇气,而无畏总可以开启下一场有关梦境的启迪。零散与破碎的拾掇相惜。执手唤起崭新的欢喜,当我们对视,衣衫是翻飞的年华锦衣。青葱与桃红,青涩抑或犀利,成长的柔情弥合山际的轻风,流云,软烟怀里风尘起。
棉花糖抑或向日葵的故事以及无尽的相思与哲理,缓缓作溪,渐次在深醉中砥砺。深邃而高远的天幕莹蓝若宝石,浅绽青春柔思。无数往事低吟,月漫林梢的沉浸。一位樵夫,抑或一位渔者,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各有各的活,痛是幸福的乐。我看到点点星火,明若江畔的白帆,灿若晦涩眼角的篝火。希望之河,坚贞与执着,勇敢而不落魄。爱与美的缪斯,辗转彩蝶的羽翼,唯善才是起始,佛道统一。
一切欣欣然张开的喜,梦寐诉求的真,盈盈秋水浮动的新鲜日记,于某一页,某个空白,书写如水的字。署名,堆彻自己。澄明内心的抽屉。我们的生日熊应该还在里面吧,抑或伊始那个会唱歌的洋娃娃。我们很想它们,可是它们在哪里那?心爱的男孩窗前的梧桐又长高了吧,那刻录字迹的木桩还在么?我们的那个他,千里之外在做什么那?梦里流莺的牵挂,西水弯出含笑的月牙。初露的盛夏,西瓜与蜜桃并作童话。从夕阳的某一隅,走来,留驻一方天涯。以潮水的源头掬一捧沙,圆润而光滑的卵石互相敲打。抑或灵动的浮鱼,于水草的间隙,静谧。它们是自由的上帝。某几处遮蔽,纤柔与稚嫩着身体。
而我们,以一枚水钻的喜,诧异湖泊深处的秘密。以无语之语深醉。以夜之酒杯,冬之憔悴换作清明的不悔,中秋的正轨。以一枚皓月,一抹繁星,一际流云,一系微风,幻化尘世的福,并前生未了的心结,纵来生朦胧的虔诚。就这样做一路孩子,由生到死,安享荣光的人事。做自己最为安然的梦,最贴近自然的人生。恰如三更的鸟鸣,一切峥嵘悄然,于拂晓的清明晨光中消融。
而我们脚下越愈来愈伸向远方的征途,愈来愈远离枷锁的故土,愈来愈接近某种而扬弃另外一种。神圣得仿若涅槃的凰凤。那些细碎的诗文由梵语的悬木中一一雕出。风里藏花的拙刀,雪地深厚的长袍。愈来愈接近某个日子,那日,烛火将明澈一生。而年少时那些状若絮云的旧梦,只伏在童年的摇椅上哭啼不停。而我们终将继续赶路。赶过人间的炊烟,赶过燕群的呢喃,赶过杜鹃盛开的山涧,赶到黎明与黑暗交织的天边。而我们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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