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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气散文
五一节放假，我和妻子去郊外挖婆婆丁。在距河堤不远处见一位老人正在农田里翻地。我不解地问道：“老大爷，现在已经开春了，你为什么不种地，反而把地翻起来有啥用？”
老人直起腰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娃呀，这你就不懂了。天气看似暖和了，但地气还没有上来，现在要是把地种上会伤害种子的。我把地翻起来，除了松土，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让地气快点上来呀！”
我似懂非懂地离开了老人，边挖婆婆丁边琢磨：看来这地气对我们还蛮重要的呢！
第一次听到“地气”这个词还是在我六七岁的时候。那时我家后院住着一户姓刘的人家，他家的大门正对我家后窗户。老赵家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照理说我应称他刘爷爷才对，但我从心里就未曾想过这个称呼，因为我对他从来就没有好印象。那个该死的老头整天蓬头垢面，狰狞恐怖，无论看谁眼神都是直勾勾的。最让人生畏的是那口停在他家大门边上紫红色的大棺材，那口棺材是老刘头让他儿子为他准备的，说先预备棺材可以赶走勾魂的小鬼儿，那样便可以长寿。
老刘头每天没事时就手里拿块破布条子，振振有辞地擦拭那口吓人的棺材，擦拭之后，棺材放出更加阴森、怕人的光亮。我们小孩每次快要经过他家门口时，都会绕道而过，生怕被该死的老头给装进那口瘆人的棺材。
说是该死，可那老头就是不死。听邻居们说那老刘头几次都已经奄奄一息，可给他穿上寿衣，抬到地上，不多时他又神奇地活了过来。邻居们都说是那口棺材起了作用，可林场的技术员赵叔叔却不这么认为，他说是地气救了他，当人快要咽气的时候，把他放在阴湿的地上，人接触了地气就可以慢慢活过来。
从那时起，我就对“地气”一词没有好印象。世上为什么偏偏要有地气呢？要是没有地气，那该死的老刘头和那口可恶的大棺材早就从我们视野中消失了。
后来的一件事使我对地气改变了看法。
那时我家养一条温顺而且通人性的大青狗，那狗从来不招灾惹祸，可有一天，革委会主任说他家的小鸡不见了，硬说是我家的大青狗偷吃了他家的鸡，于是呼朋引类，找来几个造反派把我家的大青狗绑了起来。那时我父亲被错划为逃亡地主，属于被批斗对象，平时大气都不敢出，更不用说阻止那些造反派的恶举了。
那可爱的大青狗被绑起来时，便用哀求的目光望着父亲。可父亲也没有办法呀！当棒子噼噼啪啪地落在身上时，可怜的青狗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几分钟后它就昏死过去，没了动静。几个造反派用绳子把狗拖到林场外边的草甸子里才算了事。可第二天早上起来，大青狗竟奇迹般地趴在我家的大门口，眼里噙满泪水。父亲赶快把它抱到院子里，用清水洗净它的身子。再用紫药水擦拭伤口。半个月后，大青狗伤口痊愈，只是左后腿留下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后来父亲说，狗是通地气的，只要它还有一口气，鼻子嗅到地气就能慢慢苏醒过来。我和弟弟虽然信服父亲所言，但还是和玩伴们说：我家的大青狗本来就不该死，因为它没有偷吃小鸡，它没有做坏事。
掰开了揉碎了说，地气应该是个好东西，虽然他来无影去无踪，但它属实存在并保护着世间万物，包括我们的生命。
医学专家认为：人与自然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人们要吸纳“天气”的同时，也要承接“地气”，大自然的阳光、风雨雷电，甚至宇宙的微波辐射，都属于“天气”的范畴；“地气”则包括了气压、纬度、湿度等，包括地面散发出来的气息等所有信息，若用现代科学来解释，“地气”其实指的就是地球磁场，只不过早时的中医没有掌握地磁学说，只能用“地气”来笼统概论。
四季更替，周而复始，这是大自然万古不变的规律。冬季时，万物萧条，这时地气也开始收缩、回流。它必须在大风飞雪来临之前完成。地气收缩的时候，一些草木以腐朽的方式还原大地；一些蛇虫把蜕下的皮或者壳留在地面，然后躲进地洞开始冬眠，这个时候，也正是老年人难熬的时候，失去了地气的呵护，身体愈加虚弱，死亡开始向他们招手。等到春季来临，地气开始回转，这时万物开始复苏，大自然也变得欣欣向荣。熬过漫长的冬季，体弱多病的老人也开始直起身腰，一夜之间变得健康起来。
每当到了春季，我总是喜欢到镇子外散步。这时的山野已经苏醒，地气开始悄然升腾，流乳般地挂在四周的树梢和草尖儿上，拨撩着它们骚动的心。于是，小草开始伸腰，树枝开始抽芽，一场不紧不慢的春雨过后，远山近岭变得绿意盎然。每每这时，我就会神情愉悦、通体舒泰。
现在的人们离地面越来越高，楼建得恨不能钻进云层，不知不觉就怠慢了与大地的亲近，踩着硬梆梆的水泥路面，嗅不到一点大地的气息。村庄和田野一天天地被城市埋没、吞噬，土地在城市扩张的重压之下，呼吸困难，最后一块一块地被憋闷死了。人类人为地阻隔着地气的上升，要知道阻隔了地气，植被就会遭到破坏。据报道：北京圆明园经营者用塑料薄膜铺于湖底，防止水位的下沉，无论其胪列出多少理由，科学家都认为此举是不可取的，因为薄膜阻隔了地气的上升，周围的树木就会枯萎。
自然万物都是因大地而孕育而生，多接触“地气”，便长新长绿，生机勃勃。物如此，人也如此。坦荡是为人的地气，只有心胸坦荡才能一身浩气；百姓是为官的地气，只有心系百姓，才能博得人气；诚信是经商的地气；只有诚实守信，才能获得更多的财气。
当然，生活应该是写作的地气，只有深入生活，才会萌生不尽的灵气。
湘西沃土是沈从文的伊甸之园；呼兰河水是肖红的精神乳汁；绍兴鲁镇令周树人梦牵魂绕。而遥远的北极村落更是迟子建的心灵憩园；
我是大山的儿子，大山输送给我浓郁的地气，山林才是我永远也走不丢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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