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村庄散文

时间:2023-04-30 03:41:49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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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深处的村庄散文

  最近一段时间,我对村庄热衷且痴迷,常常一个人安静地去乡下,驻足在黝黑的老房子前凝视,抚摸一棵千年老槐,古井倒映出我虔诚的脸,尤其是那些老人,我从他们的皱纹里打捞岁月的静藏,深深地陶醉,原来村庄如此宽厚和悠远,几乎触动了我一生的感动,是剪纸里拙朴的田园。

岁月深处的村庄散文

  我一般早晨6点出发,这时太阳刚出来不久,脸上涂满金灿灿的自信,喜鹊在树间蹦跳,几千年来一路跟随,扑扇着凉爽的风,抵达梦中醒来的村庄。这些村庄的喜鹊彼此认识,有的或许是儿女亲家,鸟语中的方言彼此明懂,毕竟喝一条河里的水长大,黑白分明。它们有它们的父老乡亲,三三两两地飞过水渠、山岗和庄稼地,很常见。

  远远近近的老房子布满时间的蛛网,庭院幽深,青砖碧瓦,雕梁画柱,即使破落,也能看出曾经非凡的神韵。我曾经去过郏县冢头镇一个叫东街的村子,坐落在蓝河之滨,明清遗存的古建筑随处可见,残垣断壁,人烟寥落,古木新草,冷不丁一只野猫从阴暗处受惊逃遁出来,呈现的是历史苍凉的背影,幽暗的光阴发出浓郁的感叹。有多少代人曾生老于此,或喜或悲,做出过怎样大小和荣辱之事,只有斑驳的门庭无言诉说,窗棂是那时的眼睛,早已失去神彩。去年冬天,井台之上的西汉画刻,一夜间不见踪影,刀刻的记忆,从村庄的额头抹去,少了一枚历史的印章。这个地方曾先后发现八、九通不同朝代的功德碑、寺庙碑、殿字碑、陵墓碑,铭记着一个村庄的起始和历史的基因传承,在某个夜晚,有几通也被窃走。偷盗者带走的不仅仅是几块会说话的石头,同时窃割走村庄铁青的胎记,让人辨认不出他的生辰八字和风尘,曾经的光芒和辉煌,在黑暗中湮灭了,留下的是迷茫。

  去一个十多年前曾去过的村庄,找不到原先的石板小路,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一模一样的两层楼房,像进了城市。村庄,你能不能走慢些,你的那些优良的基因会不会因此而转变,最终走向陌生,家簿从此没有延续,被随手丢进漂亮的垃圾桶。有的村庄明明叫杨庄,但却没有一个杨姓人家,断了血脉。叫柿园村的居然没有一棵柿树,你问村子里的人,他们也不知道啥缘由,眼看自己的村庄正在衰败,也懒得去弄个明白,比如四里营村,离城郭四里地远,有几百年了吧,也就是十几年间,慢慢离城三里、二里、一里,读秒,最后被疯长的城市吞噬,用了几千年的农具扔进了熔炉,土地卖了,沾沾自喜,毅然决然地离开村庄,梦里牛羊走失,田地荒芜,再也回不到天底下最干净的地方。四里营,站在零点的地方彷徨,作价待沽的时代,他布满老茧的手不知所措。

  水墨丹青般的炊烟远去了,城市的灯光照亮了几千年的土地,这些黄土里曾经生长出多少粮食呵,养活多少质朴的人,该是多么幸福的事。而我是早年的那个农民,在失去村庄后,一直寻找它的旧迹,它曾经的跟脚和坟地,是我抛弃了它或是它遗弃了我,思念能否追撵上早逝的炊烟,爷爷的坟,在我有生之年,能否这样饱满地圆润下去。还有很多民间的礼仪、传说、老物件,我能否一一带走,带向我的遥远和未知。

  我不是岁月,但村庄是我一生的重要节日。我在我精神的村庄永存。

  乡下的门

  每次去乡下,我特别留意或开或闭的门,在按下相机快门的瞬间,我意识到,哦,快门也是一道门,不同的门通过无形的“门”隐遁到心门内,成为一门简朴的学问,也许我就是那张“问”字里面的“口”,站在门里,总没有问够的时候。

  双扇为门,单扇为户。在我们郏县,门一般不用槐木,因为“槐”字旁是个“鬼”字,慢慢聪慧起来的老祖先能让每天进出的门沾带鬼气吗?门是脸面,上横框叫门额,左右门框叫门颊,所以中国人像爱护自己的脸面一样讲究门面,砖圈石垒,木雕彩绘,或威严或平和,展露一个家庭的多彩性格。

  一次陪同几个朋友去冢头镇李渡口村,一个客人感慨地说:“从门上就可以看出这里以前走出过不少官员、商贾和文化人,一个小村子培养出这么多人物,不简单呀”。从残破的门楣间,他一定发现了值得村庄自豪的印记。他指着一个门楼的“凤”和“鹿”说,这就是“俸禄”的意思,拿国家的俸禄,是一个官员的宅院。在刘斯和故院的眉门之上,我们依稀看到“尘不到处”四个雄浑大字,从字面意思来看应该是个爽身喜净之人,但客人说,如果他是个官员,一定是个清官,何以见得?“尘不到处”就是卑鄙小人不要到这个地方来。果不其然,镇里的人员说,此人在大清乾隆年间曾在山西、甘肃做过三州两府的一把手,确实是个实干的清官,看来这个“门面”是他很好的招牌,是他的处世哲学。

  我曾在离此不远处的临沣寨见过一幢清朝宅院,几处古旧空灵的门旁写着诸如“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几百年人家无非行善”、“要好儿女必读书,欲高人家须为善”、“振家业还是读书,锦世泽无如积德”、“读圣贤书明体达用,行仁义事致远经方”、“读书好经营好效好便好,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的楹联,身处此境,不禁心胸畅开,从中看出宅院主人对知识、行善、经商之间的追求,品味到一个家族振兴和辉煌的必然,人随远去,但教谕之气一直蔓延至今而不淡,深深影响着后来人。

  还有些院子,第一道门抵御不住岁月的风雨,消失在岁月的迷途,二道门或三道门因为新农村建设、拓宽路面被拆除,留下宽厚结实的墙基、铺门石,像老人残存的牙根,剩下最后一道小门、几间老宅,把持着一个家族最后的秘密和尊严。更多的门只剩下门砖石窗,土墙坍塌,门腐朽,院子废弃,再没人进去,曾经精美的砖雕石刻褪去光彩,沉默不语,只有野猫幽灵般从阴暗处猛窜出来,带来前世的风声。

  最常见的庭院还是朴素的民居,城府不深,大多只有一堵院墙一道门,上端或方或圆,晨曦不卑不亢地走进院落,映照着墙和悬挂的农具。门是唐诗宋词里的柴门,通常敞开着,乡里乡亲借个靶子送棵菜,大步进去,无拘无束,说完事抬腿就走,干脆利落。有人从门前经过,不管熟识不熟识,门里的人热情地招呼:进来歇会儿,喝杯茶吧!门上一如既往地贴着对联和门神,由艳到淡,破损了,老乡也不撕去,过年的时候会有新的覆盖上去,或避邪驱恶,或祈福迎祥,尽显古风今俗,记忆就这样一点点积攒下来,成为四季不去的风采。

  如今房子越盖越漂亮了,有的建起了楼房,门楼高大气派上档次,结实的红漆大门上布满圆圆的铜钉,但大多的时候闭门落锁,年轻人都外去打工去了,留下老人和孩子,只有春节的时候大门才“吱吱扭扭”地敞开,院子里慢慢热闹起来,等待归来的儿女,迎接久违的亲戚,一派和暖景象。过罢初五或十五,门前重又冷清起来,门成为真正的门,亲人们站在门外,遥望彼此的远方。

  在乡下,因为有了高低、宽窄的门,有了门里门外的人和物,因而有了诉说不完的场景和故事,不管远去的或将来者,注定要叩问一扇扇通向路途的门,迈过许多的门槛,门外是家族的树木和天空。我站在门前张望,满眼是挥之不去的乡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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