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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人人有痛苦的散文
我的朋友老G离婚了，他是“被”离的婚，幸好前妻还有些人情，给他留下一套楼房，才让他有一个免受风雨之苦的居处。以前，我们一起走路时，说是锻炼身体，却是做一种散心的沟通交流，男人比女人更需要一种外来的关心。那时，他是天天一脸晦气，看得出来，他心中承受着诸多难受之情，可惜我帮不上他。现在，我们很久没有来往了，接不到半夜时分他打来的诉说电话，大概他又有了什么相好之女，也就不在我的面前天天痛苦不堪地显脸抱怨。我觉得，他的人生之苦，在于承不起勇敢地放下。
老W也是我以前的朋友，他出生在一个相当不错的家庭，结婚生育有人照料，生活工作有人安排，少了很多人间的奔波之累。妻子车祸去世后，他独身一人来往于工作单位与家庭之间，很少听他说些什么，却能感到他心中偶发一叹之间的某种情结。据说，他有了新的家庭，后妻对他挺好。他起码少掉很多独居生活的家庭之苦。我觉得，他的生命之苦在于无法诉说，躲不开孤独，惧怕无人陪伴倾听。
我有一个叔叔，夫妻关系一直不好，婶婶年纪不大就走了；从此，他就在女儿家与儿子家之间来回住着，根本不想回自己家中。我知道叔叔的心情，从娶进家门的那天，他根本就没有瞧得上婶婶，对婶婶总是一肚子不满，满眼者是挑剔的目光。结果，婶婶是走了，他却变得更快乐。我一直想他并不自知的生活之苦到底是什么，归结到最后，无非是一个不满意。人生又有多少让人满意的事情？
活在世界上，不论你是谁，是帝王家人还是平民百姓，人人皆是如此，难免一个苦字。从出生到死亡，都会有无穷尽的痛苦时时出现，左右并行地陪伴在你的身旁。有时，它们是你看得见看不见的影子，有时就是你是时醒时睡时的某种心境。
苦是生的宿命，痛是命的体验。苦痛往往构成一份生命的主线。我曾经养过一条小花狗，聪明、可爱、灵活，天天跟着我一路的上学放学，时时又会看着我的脸色，及时调整自己的行为和心态。它痛不痛苦我真的不知晓。很长时间里，我总觉得它能和我在一起，它能有食可吃，它能有窝可居，肯定就不痛苦。也许，它的这种痛苦是它没有清醒地觉得出来，不曾自我察觉到而已，并不是没有。断奶失母之日，断腿受伤之时，饥馑无居之际，甚至是丢了主人或被主人抛弃之后，也许它更痛苦，只是无法言说而已。大地之上的花与草木看似麻木不痛苦，很多人在折花割草之际，以为它们天生如此。其实，是这样吗？也不是，有科学家研究过，花草在被人损伤之时，在被大火燎原之际，在落地为泥时，也有抽搐的痛苦现象。它和所有生命里的痛苦一样，只是它们并不自觉、甚至不被自我知道而已。
读了一辈子书，才发现读书，也会让人变得痛苦。清醒一个道理，困境于一种哲学时，往往会让人更加痛苦；然而，通过读书看透了自我，看不到灿烂的希望，甚至明明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歧途而固执已念时，此时正变得万分痛苦。读书不如一个卖鞋垫的妇人，读书不如一个摆菜摊的农民，这份书有何可读的意义？然而，我还在不停歇地读下去，唯有不停地读书，沉浸在书本的虚假或安慰里，被在自己编制的故事喝得沉醉不醒，才能从这种不胜烦恼的心情里逃避出来。我知道，一旦从书中走出来，就会在梦醒和复活的寒冷里，难免不对现实中懦弱的自我，不对严峻的现实发生痛苦的摩擦，感到着一份沉重的生命失望和完整目标的绝望。
有时，我会长叹一声地放下手中的书本去思考，如何逃开这种生命之苦，人生之苦，清醒之苦？
只有两种办法能够解决，第一种是睡着了，而且是永远的睡着，梦里永远不会痛苦；时不时会做几个好梦甜美的梦出来，置身其间也许会快乐一些；第二种办法是死去了，尽管死不是人类最希望得到的收获，是人类竭力躲开的恐惧和厌恶，这也不痛苦。最可怕的是梦总要醒来，死去后又不幸地活过来。唯有像死一样的睡着，像死去一样的活着，才不会有内心的苦楚。人还要继续活世上，心却远远地不在了，身心的分离怎能不会痛苦？梦和死，谁也救不了自我。
所以，我们要学会巧妙地面对或逃避，选择才是生活最好的出路。当然，我们会不会选择风餐露宿的乞丐，会不会选择染病在身的患者，会不会选择比你还活得累还苦的人相比较，确实是需要有一份考验我们智慧的能力。但是，人又是一种天生就有缺陷的动物，最大的失败就在于不断地寻找自我的烦恼。我们总想知道自己是谁，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知道呢？活着时，我们总离不开群体的生活，会与群体里的他人相比时，总不去选择比你穷的、比你累的、比你差，比你更身患罹难的人去相比，往往会选择富者、权势者、风光无限者、活得比你要好的人，甚至选择比你更会充分享受生活的人相比较；比较之下难免不痛苦。这是人性自生带来的疾病，谁也无法救你。
佛说过，人到世间来，躲不开的就是一个苦字。苦里有心的痛难，有情的分离，更有切肤的生命体疼，所有需要承受的诸多体验，目标就是为着消除这一份苦难而来的。其实，真正到达最终的时刻，汹汹人群、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消得掉心中的苦楚、躯体的痛和情感的失去，又有谁能真正舍得下对财富、权势和美艳的留恋？所以，佛的使命不是袪灾救难，不是治病救人，更不是帮人之急，而是给人智识，暗暗地帮助人类渡过生命的苦难之河。人，数量太多了，佛又太少了；所以，人一定要成为自己的佛，悟自己的禅，明自己的道。人要成佛的道理很简单，就是渡过自己的荒凉。
人生的痛苦有很多，一是看不到未来，二是看透了未来，两者看似矛盾，实则是为一体。看不到未来，有时是看不清自我，有时是把自我混同于泥土污浊之间，与禽兽虫子、草木花叶一起毫无知觉，从而失掉了自我；看透了未来，既是最可怕的事情，也是最好的事情；可怕之外，在于你会觉得活着的毫无意义，无非就是一个吃喝玩乐；而看透自己的好处，是看到自己身在哪里，心又走到了哪条路口。我不敢对人类发生悲观的吟唱，却能从自身透析自我。人类最大的难题就是看不到未来，从而失去对阳光、蓝天和、食物、清水的珍惜，这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看透了未来，贪婪于追求醉生梦死之中，置身红尘间早已变得行尸走肉、了无情趣。我还是赞同看到未来，你会在今天为着未来的明天，变得更加丰富，像起伏的大地，像湍急的河流，像孩子手中的彩笔，一枝一叶的描绘中，为木屋、小树和溪流增添多层的色彩。同时，也支持自己去看透未来，同时看透了自己，知道自己是谁，是这个世界上的什么；从此变得不再颓废消沉，最终成就一个更好的你；这才是命运赋予你一次生命意义的所在，让你掌握看透未来这一份高强本领的最终用意。在看透未来的痛苦里，又能清醒地坚定信心活着，甚至是更好地活着，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当然，若是发现了人生之假，有时会让你变得最为痛苦。若说仅为自己而活，显然有些自私的意味；若是为大众而活，显然有一些作秀的成份。很多时候，明明知道是假话，是自己说的，是别人说的，是大家都说的，却当真话。所以，你不想说假说时，最好别说话，这样能让你迂回生存从而避免痛苦。
我倒最喜欢西游记里的那些妖魔鬼怪，不论在外面如何为非作歹，抢掳百姓，它们回到家时，总是扬着手中的战利品，显出丈夫和男人的本性，高叫一声“夫人，我回来了”，一抢一赠之间，敢做恶人，也做好人，会弄得人人皆大欢喜。
这也是一种人生，是解除生命痛苦的办法之一。
把痛苦变成快乐，说是难事，却并不是无法做到的事。事与情，是完整的，做事不用情，用情不做事，都是缺陷。这不是什么能力差别的问题，而是一种考验生存的智慧测验。
因为无法回避，所以，让我们充满着活着的定力。我们虽然有痛苦，又不为痛苦而活着。
二〇一七年十一月五日于乌鲁木齐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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