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淡泊方见真散文
国宴中有一道菜,名开水白菜,看起来就像一棵洁白如玉的白菜心飘浮在清水中,想来定是极淡乎寡味的。其实却不然,尝过的人都觉清鲜无比,回味无穷。
一碗开水,一棵白菜,几乎已经是菜肴中至简的形式了。缘何竟会生出无穷的妙味,在唇齿间游移,不肯散去。
原来,所谓开水白菜,虽然白菜为实,开水却只是虚幻的称谓罢了。这碗“开水”,其实是用新鲜的鸡腿、排骨和干贝等主料和诸如八角、料酒等配料精心熬制而成的上汤。只因经过多次过滤,沥去了无数杂质,上汤最后就清如开水一般。看似清澈,味实浓厚。而白菜,既非蒸熟,亦非煮熟,乃是用滚热的上汤一遍遍反复浇透。虽已熟烂,却还保留着最初的形态,叶叶舒展,清鲜嫩绿,就像从最初的青涩走向成熟、从容的人生一样,赏心悦目。
既谈到人生,许多人会说,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们从最初的天真烂漫,干净得如同山间的泉水,天上的白云。逐渐开始了自己的人生,虽然有家人陪伴,许多痛楚和无奈,却还是无可避免的要去尝受。我们学会了水的智慧、山的品德,虽然在尘世的道路上像流水一样千回百转,却依然有着自己独立不迁的心灵的山峰。我们最初是在做着加法,孝悌之道,仁义之教,一样样去学。后来逐渐转成了减法,减去自己疲惫的无穷的欲望,减去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减去自己毕生也不可能成就的领域。
这样,人生经过一步步的提纯。逐渐变得单纯却又丰富,瘦削却又丰满,就像后人评价陶渊明的诗歌“质而实绮,癯而实腴”,就像这道开水白菜“清而实艳,淡而实浓”。也只有这样一步步减去我们生命中多余的累赘,生活的`本真,生命的本质,才得以呈现,就像饱经风霜的老人才会彻骨的怀念自己已逝的父母,而刚进入叛逆期的孩子恨不得离家出走。沥去杂质的同时,也将本不属于它的味道也沥去了。只留下那最真、最纯,没有丝毫瑕疵的一味,让人一尝,顿感人事两忘,直达仙乡。
淡极人生见真淳!被世俗的标准蒙蔽了的双眼,如何能看清自己心灵的诉求?被别人的声音扰乱了的耳朵,从何能得知自己来到人间的目的?曾获得过金马影后的杨慧珊,在演艺事业达到顶峰之际,突然选择隐退,和心爱的人一起做起了琉璃艺术。她曾手持一本《药王本愿经》,在敦煌石窟中静坐数日,只为探寻佛像创作的前世姻缘。她曾守候在窑前,一个轻微的碎裂声就令她痛断肝肠,辛苦数年的成果毁于一旦。抛弃了炫目浮华和香车宝马,她只听从自己心灵的声音,不愧为尘世中的觉者。
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方能朴素中见绮丽,平淡中见悠远。我将创制开水白菜的那位清宫名厨称为诗人,他用自己毕生的技艺,将人生以绝妙的形式浓缩成一碗上汤。而这汤,这菜,在复杂的烹饪中不但没有变得俗艳、浑浊,反而清澈、鲜嫩如初,这对人生何尝不是一种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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