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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年散文
过年了,越发想念母亲,不仅仅是因过节的缘故,更主要的是母亲和过年的影像有太多的重合,记忆里的年就是母亲的年。
母亲的年是一跌进腊月便开始的。为迎新年,母亲首先要为家人赶制新衣,平时的打裌子,纳底子,补袜子的都是寻常事情,进了腊月,母亲就开始了向年的冲刺。没黑没白地量呀、剪呀、缝呀、熨呀,伴着剪刀、线板、尺子的叮当声,伴着母亲爽朗的说笑,我们过年的新衣在母亲温暖的手里一件件“孵化”而出:我的小花褂,妹妹的红棉鞋,姐姐的绿棉袄,爷爷的黑棉裤。母亲会朗声地唤我:“过年喽,雯儿,快来试试妈妈做的新衣。”想那时的我咋恁不体量母亲的辛苦,有了新衣服之后,还缠着母亲用剪剩的布头缝一个漂亮沙包,而母亲则都是欣然答应的。
腊月二十之后,母亲手头的针线已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清理卫生和忙乎吃的。母亲说,除夕那天祖宗和神灵都回来过年的,家里各处必须要收拾干净,否则就是对祖宗和神灵的不敬。母亲平时并不迷信,这事上却是特别地虔诚,母亲没有文化,我想她是在以这种方式表达一种对自然对人伦最朴素的情怀吧。过年的卫生,是母亲的一项大工程,先是烧一大锅热水,再将热水舀进院里的大盆里,之后,大大小小的家什一件件搬进院里,整齐列队,等待“洗礼”,屋子的犄角旮旯,橱柜的边边沿沿,炊具的里里外外,母亲都会仔细过手,不让其留下尘渍。桌帏,窗帘,门帘等也都一一摘下,清洗、熨平之后再重新挂回去。这段日子会经常见母亲挽着袖子,扎着围裙,伸着通红、精湿的双手,风风火火地里外擦扫洗涮。母亲也偶尔唤我们参预进来,“过年了,大喜(洗)呀,丫头们也来喜(洗)喜(洗),平儿(姐姐),把柜子上抽屉卸下来,刷一刷......”“雯儿(我),桌帷摘下泡在那边的盆里......”“老疙瘩(妹妹)能干点啥呢?帮妈妈往盆里加点洗衣粉吧......”在妈妈的招唤下,几个垂髫小丫,嘻嘻哈哈叽叽喳喳地“忙”活起来,母亲从不打骂我们,也不溺爱我们,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母亲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年是快乐的,年是劳累的,年是成长,年也是神圣的。
腊月二十三开始,母亲忙碌的重点开始转为吃食,这天,母亲会早早起床,蒸一大锅年糕,习俗上讲吃了年糕是封住嘴,尤其小孩子不能乱讲不吉利的话了,吉利不吉利的,我们不管,重要的又有好吃的了,母亲做年糕的技术绝对一流,红红的高粱面嵌上通红的小枣,光滑整洁,吃起来既黏又甜又软,黏高粱是自家种的,大红枣也是自家种的,所以,总感觉我家的年糕要比别人家的好吃,好吃也不能多吃的,母亲说黏的东西不好消化。
临年的三五天,母亲天天发面,面盆放在炕头火洞上,盖上一床旧棉被用以保暖,早上发了,到中午就能醒成白胖胖的一大盆,母亲围上围裙挽起袖子开始忙乎,蒸包子,蒸馒头,蒸豆馅,母亲最拿手也我们最喜欢的是蒸花馍,母亲把揣了碱的面,揉好,揪成一般大小的面团,拿一团在手,揉、捏、剪、剔,不大会儿,面团便成了花朵,成了小鸟,成了小猪刺猬,母亲也叫我们打下手,拿黑豆给刺猬装上眼睛,给花瓣染上红红绿绿的颜色。蒸熟之后,揭出来摆放在盖帘板上,那花儿、那鸟儿、那小猪,便都水灵灵胖嘟嘟地栩栩如生了。不顾母亲的再三嗔呵,调皮的丫头们总是先把小鸟的翅,小猪的耳朵,或者刺猬的鼻子拧下来吃掉,然后嘻嘻哈哈地高兴一阵子。
年三十,是母亲最忙碌的一天。母亲先是把堂屋的八仙桌收拾干净,再将祖宗和神仙的牌位请到八仙桌上,依次安顿,上供,焚香,祈祷,一直记得彼时母亲的神情,那安静那虔诚,会让嬉闹着的我们即刻安静下来。接下来,母准备年夜饭了,炖肉、炖鱼、炸丸子、炸豆腐、包饺子,忙忙碌碌直到深夜,团圆饭吃过,疲惫的老人和孩子们都睡了,母亲收拾停当,再把第二天一家人要穿的衣服准备好,才坐在炕沿歇口气,便又想起自己的头还没洗。炉子上的水沸了,母亲将水倒进脸盆,脸盆放在一个木凳子上,母亲弯了腰,将头发散开,缓缓浸入水中,从玻璃瓶里抓一把碱面在头上使劲揉搓,盆里的水瞬间混浊了。我一直记得大年夜母亲洗头的情景,我们都睡下,外面的鞭炮已响起,母亲才开始洗头,我趴在温暖的被窝里,探着身子看着母亲缓慢地舀水,缓慢地绞头发,缓慢地擦干,缓慢地在年夜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做着自己的事情,母亲似乎很疲倦,又似乎很满足,那影像在庄严而神圣的年夜,在摇摇曳曳灯火的映衬下,显得那么清晰,又是那么心酸。
后来,我们长大,再后来嫂子进门,过年的时候,我们总是抢着替母亲做些事情,可许多时候,母亲却坚持自己来做,在母亲的概念里,年是神圣的,年是以小时分钟计算,以斤两尺寸计算的,打不得任何一点的折扣,只打得满心欢喜。
再后来,我嫁人了,回娘家过年的机会渐少,再后来母亲走了,我回家过年的路也便从此断了。我在自己的小家过年,过着母亲的年,过着不知何时烙在我骨子里的母亲的年,打点过年的衣服时,我也会不自觉地唤着儿子“过年喽,儿子,快过来试下妈妈做的新衣......”儿子便扔下手里的玩具,颠颠跑来,一如当年母亲唤我的情形;我也会按照母亲的程序打扫房屋,清洗家具;按照母亲的样子,挂灯笼、贴窗花,尽管已经贴得很好了,还会不自觉地唤儿“儿呀,过来看下妈妈这窗花贴得可正?”儿子也大声地应着,一如当年母亲唤我一样;我也蒸母亲那样的花馍,但却记不好小鸟的翅膀是前倾还是后倾;年夜的饺子,我也盛一碗奉给神灵和祖先,香燃起时,才意识到忘了问母亲祈祷时应该念叨些什么。但我再不用象母亲那样在除夕最后一刻才挤点时间给自己洗头,我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打点自己,因为母亲带走了太多的辛苦和劳碌,所以她的儿女才拥有了比她更多的闲暇和快乐。
又过年了,我在我的小家过着母亲的年,在我的日子里过着母亲的年,清理卫生,打点衣服,炖肉烧鱼,伴着零零星星的鞭炮,我似乎又听到母亲温暖而爽朗的呼唤“雯儿,过来,试新衣嘞......”“雯儿,来呀,吃饺子喽......”“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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