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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关怀与缄默的巴金散文
人总会老的,总会有一天走向临床死亡的时候。能否减轻一些痛苦,能否创造一些愉快的氛围,让他(她)在温暖中离开这个世界呢?——这是一天当我看了介绍我国首家临终关怀医院的电视片后,久久萦绕心中的问题。
早在上个世纪的20年代,鲁迅先生就曾怀着悔恨的心情,在《父亲的病》一文中,写出他自己在父亲临终时盲从的愧疚:“……我现在还听到那时的自己的这声音,每听到时,就觉得这却是我对于父亲的最大的错处。”随着中国“老年社会”的迫近,老人问题开始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然而,实际的情形总不如意,且不说在市场经济冲击下人情世故的淡薄,社会“虐老”现象的增多,尚有相当多的老人还处于“水深火热”的状态,就日常人们的思想观念来说,也仍存在解不开的疙瘩;这便是我现在想借这个题目,“旧话重提”下去的缘故。
据北京松堂临终关怀医院对8426个临床案例的观察,发现人的临终期是280天,恰好与人的怀孕周期相同。松堂院长李伟说:“当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同样需要10个月的关怀。”不知别人怎样想,当时我的心头一亮,觉得自己终于有个好去处;不会像“安乐死”因为没有法律保障而无法实现,更不会像名人巴金,因为给后人带来待遇、名望、荣誉,在关头时身不由己。
巴金老人在病榻上与病魔顽强搏斗了七个年头,终于在2005年10月17日无声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了解巴金的人知道,那“顽强”不是他心中所愿,而是别人强迫给他的。2003年11月,中央电视台做了一期题为《百岁巴金》的谈话节目,邀请了冰心女儿吴青,《巴金全传》作者陈丹晨等。巴金是现今中国文坛上的泰斗,也是“中国良知的一个化身”,人们都为巴金长寿感到高兴。可是,这个电视节目让我们知道,在人们“祝寿”和“喜悦”的背后,巴金老人在医院正痛苦地依靠插管、鼻饲维持着生命……吴青在电视上对主持人说:巴金舅舅想说的、能说的,都说了,全部都在他的作品里;巴金舅舅现在太痛苦,太痛苦!他应该为他自己活着!不该为别人活着!吴青眼里噙满了泪水,脸上浮出痛苦与无奈的表情。在不到半小时的节目里,她一再提到这个话题,可是,欲言而止,欲止又言。“铁嘴”主持白岩松装作听不出“画外音”来,深感这个话题的沉重。这场面让人怅然不已。
从节目中知道,巴老的女儿在照料巴老,还有为巴老治疗的崇敬他的医护人员们。尽管他们内心充满了情与理、情与法的矛盾,可是,大家眼前只能从“职业道德”出发,一丝不苟地做所规定做的事情。
遵从巴老的意愿和违背巴老的意愿,都源于大家对他老人家的爱。改革开放以后,中国人的思想和观念得到了空前的解放,可情感与理性的鏖战,确是人的心病。社会文明应该合情、合理,还要合法,然而法是由人来确定的,当有情、有理的时候,什么时候再能迈出坚定的一步呢?当我们老的那天,会是怎么样呢?想必我们同样也管不了自己吧?若是子女和亲朋们为了面子,一定要用我的“活体”去作“挡箭牌”,以便落个“孝敬”或“仁至义尽”的名声,那也只好任命。
那么巴老会怎样想呢?巴金的《随想录》就是对自由的高度渴望,对政治暴力的痛恨,对“文革”的忏悔和反省。有些读者因此会有这种联想:巴老现在不能够写《随想录》了,如果能够的话,他一定会续写《随想录之二》、《随想录之三》的。可叹的是,巴老当时既看不了电视,也听不到人们讨论了;即便他能够想什么,也由不得他了,大概也由不得他的子女了。巴老的女儿及亲人们能够做的,就是守在病榻上的巴老一旁,从温老人的教诲,感受组织的关怀和人民的爱戴,就有了更多的意义和价值。况且如今医学有了延迟生命的技术,已经支持巴老这样活了七个年头。
然而,大师级人物毕竟有远见。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巴老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据载,1994年,91岁的巴金听到:夏衍临终时,饱受病痛折磨异常痛苦,家人实在于心不忍,要求医院不要再进行抢救,医生拔掉他身上的管子,不久就停止了呼吸。巴金对女儿说:“我以后也要这样,不要抢救,安乐死。”可是,夏衍是幸运的,拥有“于心不忍”的真正爱他的家人;而巴金则不然——据说,他多次向女儿提出“安乐死”,终而不得。为此,他向女儿发过脾气,指责女儿不听他的话,不尊重他,不把他当人看,不让他安乐死。
人临终前,如果有遗嘱,那是留给后人执行的,但我们知道,诸多遗嘱在实际里,往往并不能够得以施行;人一旦去世,世界立刻换一副面孔,自有它自己的安排。这还不是人生顶级的悲哀,更悲哀的是,人还活着,就难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后事,如同巴老。我不知道巴老是不是有遗嘱,不过我觉得上面的那席话,是能够作为他老人家对待自己临终时的愿望的。这愿望,他的亲人、友人,包括组织,都应该尊重。然而不幸的是,巴老遭遇了“更为悲哀”的局面。
悲哀仅仅属于巴老个人吗?也是社会的悲哀吧?
中国是一个讲究“优生”的国家。幸福的丈夫抱着快乐的女孩儿,旁边紧紧依靠着一位温馨的母亲,——这幅“全家福”相,在中国已经足足挂了30多年。然而,对于目前仍实行着“计划生育”国策的大国来说,“未来”该怎么样呢?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们“优生”了以后,还应该怎样“优死”?我们实际的生活,总不会停留在“全家福”的画面上。从这个意义上说,临终关怀医院的诞生,不能不说是中国的一件幸事,它必将推动整个国民生活的进程。
“讲真话,把心交给读者。”此刻,我在思量曾“沉睡”了七年的巴老:也许,为社会终将进步,巴老甘愿用自身的“痛苦”换来更多人的觉醒;那便是他终极的意愿——他曾这样写道:“母亲教给我爱。朋友吴教给我‘自己牺牲’。我虽然到现在还不能够做到像他那样地‘否定自己’,但是我的行为却始终受着这个影响的支配。”可以想见,巴老为了后人的利益,如今已经做到了完全的“否定自己”了。他可以向他的这位“吴先生”告慰了。
也许,这一切,巴老比别人看得更清楚。所以在他还能够说话的时候,巴老就说:“从现在开始,我为你们而活着。”一直到他永远离开我们,缄默无语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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