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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记的散文
潭头记
每天晚上九点下班后,我都会出去转悠一下。通常是出了德森厂大门后往西拐,这里是潭头第三工业区的大门。门前横着一条大路,大路两旁灯火如昼,但行人却稀少。要是白天的话,又是另一番样子。路西边是潭头村西区,有一大片的出租屋,还有本地人居住的豪华小区,再过去就是潭头西部工业区,去年年底我曾在这个工业区里找工作,工业区面积很大,从这头走到那头要十来二十分钟。大门边上是潭头小学,那天我来到这里时,正值中午放学,高架桥下黑压压的都是活蹦乱跳的孩子,清一色的校服,在初春里我丝毫没有感觉到春天的蓬勃和花朵在盛开的迹象,倒是感觉提心吊胆,路口车辆横冲直撞,而孩子们行走在车缝里。
路叫沈海高速,好像是沈阳到海口的,我不是很清楚,但我一直都叫它广深高速,深圳到广州的路。沿高速路往南沙井,在新桥有个出口,出口往东是芙蓉,我曾在那里呆过。再往南就是福永了,机场就在那里,再下去就是我呆了三年的西乡,然后是新安,接着是市内了,在市内的高速路上可以望见深圳湾那边的元郎和落马洲。往北过红星村就到了江边村,然后就是碧头。我在江边呆过三天,那里都是电镀厂,污染很严重,到处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我在碧头过年,去碧头第四工业区找工作,面试的那位仁兄的判断能力让我大跌眼镜,我做了十年的行业,他说我是个新手。过了碧头就是东莞的长安了,我去过长安几次,印象是那地方的打工妹特别多,没见几个男的。
常常是漫无目的地走,因为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几个店铺,晚上九点之后,只有几个门面里透出灯光,是微弱的那种、家常的那种,因为高速公路是高架桥上过的,下面空荡荡的,相对于别的地方,这里还是比较冷清的。我接着踱步来到东区,这里是一大片出租屋,村巷纵横交错,有天源隆商场,也有天骄百货。我第一次来潭头是一个同乡带来的,那是去年端午过后,我刚从广州番禺莲花山回来,他的朋友就叫我们来潭头吃饭,搭电动车到天骄百货下。从芙蓉益家百货出发,沿芙蓉大道过同维共进电子,到路口处西拐,这是芙蓉路,然后一直往西,到国道交叉处便是天骄百货了。到潭头不到两公里,后来我曾经一个人沿路走过。
我转这么多不是出来玩,而是为了找吃的。潭头是个奇怪的地方,地大,人也多,但是吃店却少,路北只有两家饭店,这不是我要的,小吃店却没有,想吃夜宵,却往往要跑遍整个潭头。工业区里没有早餐卖,出来也远。我来这里快二十天了,却一次早餐也没吃过。这是让我头疼的事。我喜欢像塘下涌那样的地方,大片出租屋中间有个公园,天热时可以乘凉,傍晚可以散步,打打羽毛球,看看来往的俊男靓女,附近有社康中心,有各种各样的夜宵小吃。
然而潭头是没有的。我不知道自己能在潭头呆多久。
横岗记
这一次来横岗,不是为了来看妹妹,而是为了一份工作。
从横岗地铁站出来的时,已是下午两点了,我还没有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响。早上八点就从潭头出发了,只吃了一份肠粉,公交车在公明转来转去,像是在卷绳子,让人心慌。到龙华汽车站下车,然后上了B647去东环一路,在油松派出所对面的英贝尔大厦二楼,我在一个叫深山老林的公司呆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是在等待。这是一个内刊编辑的工作,所做的事就是每过一段时间就出一期公司的刊物,宣传公司的活动之类的。面试我的人最后却不拍板,我知道这是一个失败的面试,然而时间不多,还得在下午两点半到横岗进行下一场面试。来不及吃饭,匆匆忙忙地上了380路公交车到布吉,换乘地铁。
沿着松柏路往南走,这也是横岗商业街。我要找吃的。去年的秋天我也在这条路上走过,也是为了找吃的。那次与这次不一样,那次来横岗是为了看妹妹,我和妹妹在松柏路上走来走去,没见到一家小吃店,最后只能吃面。我的目的地是富康路136号,不远,就在松柏路分叉过去。这条路,我曾和妹妹一起走过,我们还走到了大康,到了安良,到了园山脚下。我对这地方还是蛮认可的,不偏,到横岗地铁站走路只要十分钟,在电话听约我去面试的那个人说房租也便宜,一个单间250元左右。这一次我拒绝吃面,我吃了一碗粉,喝一瓶水,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找工作时中午的伙食了。
公司却难找。向前,是富康路148号,是个沐足城,退回来一点,看到的却是106号,这是上围新村,一片别墅区,怎么也找不到要去的136号。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没有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啊?上围新村的门外有一条黑乎乎的小巷子,后来我在那条小巷子里找到了136号,但在106到148号之间我终于找到了我要找的136号,但别的号都没看到。
这是一个家生产电脑摄像头和音箱的工厂,摄像头是蓝色妖姬的牌子。老总介绍了产品,谈得蛮多的。最后的言归正传,就是要验货,当然就是要验我能否胜任这个工作了。空口无凭,搞出东西才行,让我写一个软文。这像昨天晚上我在天隆文化传播公司一样,天隆要我写一个脚本,企业电视宣传短片的。这些都要明天搞定。无论是脚本还是软文,之前我都没有写过,这将是第一次。
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横岗公园,水池已经挖好了,水重新灌了,不是很满。想起去年我在里面泛舟的情景,心中很是感慨,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永远不会再来了,生活是一场没有彩排的表演。面试完之后,我去了排榜妹妹那里,妹妹有些变了,她不再是我心中的小孩子了,她已经长大了。妹妹晚上加班,我在厂门等了两个小时,一起吃了个二十分钟的晚饭,然后上班的铃声响,而我坐地铁回宝安。
马鞍山记
每次过马鞍山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两千里之外的一个山村——鞍山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关于马鞍山,我的脚步和意识从来没有在这里停留过,无论是坐338还是M284,要么是去茭塘,要么是去大王山,要么是去塘尾,但却没去过马鞍山。我从未认为马鞍山有一天将会成为我的落脚点,就如我一直认为总有一天我会落叶归根回到鞍山村。
到今天,我已经漂荡半个月了。严格上说来,我已经晃悠了半年了。在去年十一月底,由于某种原因,我就离开了原来工作的工厂,之后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找工作。其间在松岗的江边的一家光电公司上过几天班,不合适又出来。过年回家,年后下来,又在松岗潭头的一家工厂上了二十天班,我不想说这家工厂如何的不好,但确实不适合我做。出厂的那天是四月十六日。也就是说,在这半年里,我在工厂上二十天的班,在家呆了二十天,其余的时间都是在找工作。
之前也有马鞍山的工厂叫我去面试,但我基本上没有考虑去。我去过两三百米外的茭塘工业区的一个工厂,因为要上夜班,我不能接受。也去过一公里外的大王山,去过一公里外的塘尾。折腾这半个月也够辛苦的,本来想转型去做文案方面的工作,但由于种种原因,最后没有做成。所以就来到了马鞍山。
面试很顺利,从工业园出来走到南环路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隐在薄薄的乌云后面,有风习习地吹着,我谈不上高兴,虽然口头上已定了这份工作。原因是自己并不是很想做这样的工作,一是加班太多,每天都三个小时,周日也没得休息。还有就是昨天的那个电话造成的阴影还在心中,原本谈好的工作,一个电话过来说没就没了。也许深圳这个地方就是这样,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公司都有。
走在南环路上,手机有信息来了,我期待已久的东西来了,是我一直在等的稿费。这几个月,我辗转好多的地方,光留给报社的地址就有五个,但每个地方都呆不久,所以在编辑老师的指点下,办了个张银行卡。我一到马鞍山,我一谈好一份工作,就收到了《打工文学》打来稿费的信息。我很高兴,虽然不多,但两个月的房租基本上够了。何况现在手头最缺的就是钱了。
这是在马鞍山发生的事。也许,与我的家乡鞍山只有一字之差的马鞍山是我的福地,像我的家乡给予我
后来,我从马鞍山走路回来,一直到松岗潭头。
大王山记
大王山不是一座山,是一座村庄。
我到大王山的时候,正是午后两点,太阳从头上直射下来,地面像是烤碳似的。这段时间一直下雨,今天却是难得的晴,而这晴里,又是出奇的热。我就是在这样褥热的天气行走在大王山村的村巷里,我来只为了租一间房子。自从27日接到那个言而无信的电话之后,第二天我在马鞍山找到了一份工作,马鞍山和大王山仅一线之隔。早上去老板那里交租,因是“五一”佳节,旅馆要涨价,我在旅馆住了将近半个月了,所以我就想去这份工作的附近租间房子。
我先是在马鞍山辗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问题。马鞍山的房租贵得超出了我的想象。以前在沙井客运站对面的新二和上星这样的地方,一个单间也不过三百五,但是在偏远的马鞍山,竟然也保持了这个价格,而且还不能当天入住。于是我来到了相距不远的大王山。沿南环路往西不到一公里,就到了天源隆超市和南沙派出所,大王山村出租屋就在这个超市和派出所的后面。这点比马鞍山要好多了,马鞍山没有一家像样的超市。
我对大王山的喜欢在此时已经超过了马鞍山,像我对沙井的喜欢超过了西乡一样。大王山北区的房子不过五六层,楼与楼之间的距离相当宽阔,房间光线充足,空气流通好。这在深圳的出租房区是相当少见的。深圳的出租房区一般楼与楼之间不过两米,相向的窗口相距很近,从防盗窗伸出手去,可以触到对面的窗户,房内光线阴暗,白天开灯才能看清楚,手机信号也很差,这就是传说中的握手楼也叫亲嘴楼。但在大王山,却完全没有这回事。这让我想起去年在公明的李松蓢,那个地方也像大王山这个样子,大山脚下空气好,让人内心更容易安静下来。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在大王山租房的想法。最初租房这念头显得有点冲动,一来是工作并未稳定下来,虽然已经谈好,但是尚未办好入职手续,也就是说,这个工作还有失去的可能。这是有前车之鉴的,26日的时候,我也曾在横岗谈好一个工作,已经谈好待遇和来上班的时间,就是没有办好入职,第二天一个电话过来说老板回来让暂时不要人了。所以,大王山也许再次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毕竟没有什么事是百分之百的。万一要是租了,半年才能退押金,而我工作却没成,那就不好了。
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大王山,就像我虽没在李松朗工作,我仍然喜欢李松朗,我心里仍然喜欢大王山。也许一两个月这个工作稳定后,我会去这个地方租间小房,放台电脑,上班,写作,将自己的小日子过下去。
芙蓉记
“人人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被王国维称为继苏、辛之后的又创一词坛高峰的才子纳兰性德其实是个内心无比悲凉的人。容若的一生如果用倒叙来讲述的话,这倒是一个让人满意的故事。人生若只如初见,对于芙蓉这个地方,也是这样。我也更愿意用倒叙的手法去记录我与芙蓉相关的往事。
我是在一场春雨里抵达芙蓉的。780路公交车七拐八拐,到芙蓉时,雨已经下得很大,感觉一切恍若隔世。这里的所有是那么的熟悉,益家百货、芙蓉工业区、赛尔康厂区、同维共进电子、中凯整流子电机。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芙蓉了,我选择在雨天。过了益家百货,车沿芙蓉大道往北,右手边出现了赛尔康。此时尚是早晨,厂房隐在雨幕的后面,模模糊糊的。左手边的同维共进电子倒是清晰,像是感觉中的事,也许心中对影像清晰的铭记与眼前雨幕中的模糊重叠了在一起,才会觉得如此清晰。
我曾几次在夜风里站在同维共进电子的大门外,眼睛盯着那个大门,生怕不注意一下子漏过了;我曾在益家百货后面的出租房里喝得天昏地暗,酒桌之上响起亲切的乡音让人倍感温暖又倍感悲凉。
再倒过去,上一次,我在顶丰科技园下车。那天早晨,小雨,(为何又是下雨?为何又是早晨?)我在顶丰呆了一阵之后,就顺着芙蓉路往西走,一直走到了107国道边上,走到了潭头。我已经记不得第一次来芙蓉了,美好的过往总是让人不能明晰的记住,但那种感觉是比较好的,就像当初我刚到深圳,我拿深圳和呆了五年的广州比,得出的结论是深圳比广州好。
这是我与芙蓉的故事,我并没有在芙蓉留下来,在芙蓉我永远是一名过客。我在芙蓉的停留就像我在共进门口的驻足,站在深冬的夜里,我靠的是酒精来暖身,或者说是壮胆。十二月的海风冷得阴柔,拂在身上,感觉软软的,但过后才会刺骨的痛。我在面南站路灯下,共进的大门像是车站的出口,久不久有一两个人出来。
等待,才是芙蓉的主命题。其实,生活中有谁不是在等待呢?在事后想起,芙蓉的等待就像贝克特《等待戈多》里的爱斯特拉冈和费拉季米尔对戈多的等待,戈多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人,芙蓉于地理上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但于我内心最深之处,或许就是另一个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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