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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红了随笔散文
一
我对水果向来是很喜欢的，尤其是那贫穷年代，哪怕能吃上个毛桃子、小雀梨也是很幸福的事。那时我的村庄有很多果树，甚至有桃园、梨园、苹果园，就是很见不到石榴。全村人都知道，刘家有两株石榴树，五月开花红得惹眼，八月结果红得流涎，路过的人都要驻足赞赏一番。孩子们更是被这两株石榴诱惑得躁动不安，总想采一朵石榴花，更想摘一个石榴果，心里不断地想着石榴的滋味。
但刘家的老奶奶却是一个恶婆，一个瞎眼恶婆，谁也惹不起她。我心里一直十分地纳闷，刘家老奶奶养着几大棵全村最老的杏树，又养着两株全村独有的石榴树，甚至还养着一丛芬芳的玫瑰，年年都有鲜花艳果相伴，陶冶出的应该是慈祥博爱的修养，哪会让人一见就怕呢。村里的孩子只要一靠近果树，哪怕是看着一眼，就要遭瞎眼婆一顿霹雳般的毒骂。石榴成熟的时候，瞎眼婆更是死守在树下，谁也无法偷袭。刘家舍不得吃，石榴、杏子、玫瑰都是摘去卖的。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刘家的石榴也常常被偷，从瞎眼婆声嘶力竭的晨骂中即知道咋夜的失守。记得童年时我也曾和伙伴们在夜里去偷摘过石榴，还有石榴花。石榴花摘来后就从花屁股上穿根线戴着玩，石榴摘来了就分吃掉。但石榴却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好吃，还是青果，咬开苦涩的厚皮，里面是如耗子牙齿一样的白籽，只有一点淡淡的甜味。偷青石榴的事也许瞎眼婆没发现，却让我的父母亲知道了。父母狠狠地责骂了我们一顿，说这样的细籽石榴吃不成，让老奶奶养红了拿去卖点钱。还说大石榴在很远的地方，长大了自己苦钱去买来吃个够。我不知道远方是不是真有大石榴，但以后就没吃过石榴了，甚至忘了刘家的两株石榴树。只是读书后学到“硕果累累”这个词时，我的眼前才突现一幅结满枝头的红石榴画面，而老师举的例子却是一串紫葡萄。
二
或许是我与石榴还有一丝缘份，也或许是上天怜悯我没吃过大石榴，长大后我竟到了滇南蒙自这个石榴之乡学习和工作。只见过两株石榴树的我一下子走进几万亩的石榴园，一时觉得有些不枉此生。原来父母说的那个有着大石榴的地方就是蒙自，早年我的二舅到蒙自新安所当筑路工人，见过大石榴，所以父母有所耳闻。
当我第一次买了一大袋蒙自甜石榴回到老家时，全家人既高兴更惊奇，那熟知的刘家石榴和蒙自石榴简直不可比拟。母亲捧着剥开后如玛瑙般晶莹剔透的红石榴，竟有些舍不得吃，看我们吃完一个了，她才慢慢地一粒一粒品尝。村里人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石榴，我又分出些送给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送给曾经见过蒙自石榴的二舅，还送了几个给有着两株石榴树的刘家。可惜瞎眼婆已经去逝，一生只能守望那两株瘦弱的石榴。这以后每年中秋节，我都要买些石榴送回远方的农村老家，让家人分享石榴的美味。慢慢地村里很多人都因我而知道了蒙自石榴，给他们几个，总是像宝贝似地拿着，舍不得马上吃。
我在蒙自就吃得更多了，不但品尝了各种石榴的美味，而且还常常可以到石榴园里欣赏石榴的美景。开花的时候，看着像亿万朵火焰燃烧在绿叶间的石榴花，心情总是快乐而激动。结果的时候，看那密密麻麻枝头挂满红石榴的榴园，美得像一幅画，但又不是一幅画，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片奇珍异果。从被压弯了的树枝上摘下些石榴，在榴林中席地而坐，大把大把地吃着粒大味甜汁多色艳的新鲜石榴，再糟糕的心情也会被统统消化掉，榴园中传出的只有欢乐的笑语和幸福的身影。而更有意思的是，蒙自人不但吃石榴，还吃石榴花。将落下的石榴花捡来做菜入席，真是享尽了石榴的美。
三
石榴对我充满了诱惑，不能不让我去探究它的艳史。这漂亮的石榴学名叫Punicagranatum，还有几个好听的别名，分别称作安石榴、若榴、丹若和金罂。石榴原产伊朗的扎格罗斯山，在地中海沿岸各地、印度及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等地也有栽培。它喜欢亮足的阳光和温暖的气候，我的家乡气候偏凉，难怪刘家的两株石榴树结出的果又绿又小。
我国栽培石榴已有二千一百多年的历史，本是由西汉著名外交家张骞从西域带到中原的，后传布南北各地。古人十分喜爱石榴，唐时杨贵妃就曾在长安御花园华清池亲手种植过石榴。武则天更是极为推崇，以至出现了榴花遍城郭的盛景。失意的武媚娘还写过几句不错的艳诗，叫做“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友离为忆君。不仅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而这唐代妇女的流行装石榴裙，紧身束腰裙摆拖地，走之婀娜多姿，我想就是由石榴的外形得到启发而设计制作的。对于石榴的来历，诗人元稹以诗句“何年安石国，万里贡榴花，迢递河源远，因依汉使槎”作了记述。对于石榴花，诗人白居易以诗句“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天”作了赞美。现代国画大师齐白石曾画过一幅红艳欲裂的国画《石榴》，一九五九年我国还发行过一枚剪纸石榴图的特种邮票，如今都愈显珍贵了。古往今来，这被誉为“九州之奇树，天下名果，多籽丽人”的石榴，不知有多少人对它情有独钟呵。
千百年的阳光，让石榴红了一季又一季，在神州大地上形成了几个著名的石榴之乡。陕西临潼石榴已有两千多年的种植历史，长期以来栽培面积居全国之首。山东枣庄石榴同样有两千多年的种植历史，其峰城万亩石榴园面积达十万亩，为目前我国最大的石榴园，被誉为“天下第一榴园”，最近还入选世界吉尼斯纪录，被世界园林组织誉为“冠世榴园”。安徽怀远石榴在唐代已驰名南北，旧时是进贡给皇帝的贡品。云南蒙自石榴已有七百多年的种植历史，以其个大、肉厚、核小、汁多、味甜著称，栽培面积已达七万亩，大有后来居上之势。蒙自万亩石榴园被云南省列为全省第一个农业生态旅游项目，蒙自甜石榴还在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上荣获大奖。此外四川丹巴、新疆皮山、云南会泽及建水等地也是石榴的主产区之一。全国现有四十五万亩土地栽种着石榴，被火辣的阳光照耀得花艳果红。
四
在蒙自，大约找不到不喜欢石榴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对石榴侃侃而谈，赞誉之情流于言表。石榴辗转流离，从西域来到滇南，让阳光充沛土地肥沃一马平川的蒙自坝留了下来，繁衍成生生不息郁郁葱葱花果飘香的石榴大家园。世世代代蒙自人传下的石榴情，就像石榴花一样炽热得如血如火，挚爱石榴的心血创造了人与自然的生态奇观。这里有万亩连片的石榴园，有专营石榴的石榴街，有丰富多彩的石榴节，还有潜心科研的石榴研究所，健康时尚的石榴汁和石榴酒，更重要的是石榴花就是蒙自的县花，这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石榴城。
又到了石榴成熟的季节，每一个石榴都吸引着众多的眼睛。而我尤其喜欢迎着朝晖，轻轻地走进石榴园，看那一望无际的榴枝随着微风层层拂动，甚至聆听到了石榴撞击的声音。闭眼呼吸着石榴园的朝露和烟霭，甚至让石榴的露水滑落在脸庞上，滑流进心房里。再睁眼看时，泛着霞光的石榴红艳欲滴，朦胧成一片暖红漫延而来，侵袭着所有饥渴自然的肌肤。徜徉在这样的石榴园，人不醉，心早醉，谁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哦，石榴红了，思乡的情愫也随之升色升温。我是应该回趟家了，带上又红又甜的石榴，回去看看我那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的父母和乡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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