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掌中花

父亲的掌中花

每天早晨，都会碰到那对父女。稍显沧桑的父亲骑着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他的女儿。远远看去，女孩鲜艳如一朵花，而她的父亲，就像一根树枝。 　　不由得想起我的童年。我的童年也是这样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度过的。 　　那时候我刚上一年级，母亲给我买了一身新衣服，是花枝缠绕的连衣裙。我欢喜得像只小鹿。 　　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我两只腿儿不闲着，来回摆动，父亲一个劲回头嘱咐我别乱动，我才不听。 　　是上坡路，父亲下来推着自行车走。我蹦下自行车，在路上疯跑。父亲一双大手抱起我，把我放在自行车的前梁上，说：女孩子要像花一样，庄重文雅。我不知道什么叫“庄重文雅”，但我懂得“像花一样”是什么意思，因为花总归是漂亮美丽的。 　　中学距离我们家有十多里地，需要住校。父亲去送我，车后座上放着母亲为我缝的新被子，我坐在自行车前梁上，父亲双手握着车把，把我圈在他的怀里，我稍稍低头，因为此时的我个头已经长高，会挡着父亲的视线。 　　我不经意间侧头看父亲，他的鬓角竟有银丝闪亮。“爸爸，你长白头发了啊！”我惊呼。 　　“长白头发有什么稀奇？就像树一样，到了秋天叶子就黄，这是很正常的事。”父亲淡淡地说。 　　“可是，明年叶子还会再绿，人是不能再变成少年的。”我竟有一些小小的伤感。 　　“傻孩子，不是还有你吗？你就是我的希望啊。” 　　父亲是一棵树，我是树上的花朵，他用生命的体液供养我，让我无拘无束地生长，无忧无虑地微笑。 　　就这样，一过18年。 　　那是早春二月，花儿还没有热烈地开，只有迎春花和杏花在寂寥地开着。父亲病倒了，很重很重。我推着自行车送他去医院，父亲坐在后座上，瘦削的身体如一株还沉浸在冬天不愿醒来的树。我的脸上开始有细细的汗，父亲从自行车上下来，与我并肩走着，他枯瘦的手握住我的手，给我一股无形的力量。 　　父亲和树一样坚强，他在百花盛开的初夏，带着满脸笑容回到了家。我与他相拥而泣。 　　父亲说：虽说女孩如花，略显娇嫩，但无论遭逢多大风雨，都不要轻言放弃或退让。 　　那个秋天，父亲还是走了。 　　走过远远时光，走不出父亲如树一般的阴凉。 　　那个父亲，一手握着车把，一手向后圈住女孩，像呵护一朵花般小心。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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