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茨伯格的双因素理论,最大的贡献就是以工作划分激励边界,
双因素理论的意义
。一项因素到底是起激励作用还是起保健作用,取决于它是属于工作本身还是置于工作之外。所谓保健因素,实质上是指人对工作以外的其他条件的要求。当然,没有这些条件,工作无法进行。但是,即便这些条件十分优越,也只能对工作起到保证和支持作用。保健因素的实现,给员工带来的是间接的满足,即工作以外的满足。这些满足并非从工作本身获得,所以,人们无法从中感受到工作本身的刺激和愉悦。即便它起到了激励作用,也是一种外在的激励。保健因素的这种特性,决定了它不可能给员工带来成长的感受,因此无法使员工对工作产生积极的满意感。尽管这些间接满足同员工的工作有一定联系,但因为它不是直接从工作中获得的,员工会感到这种满足与工作本身关系不大。例如,以高额薪酬刺激员工,员工却从内心厌恶工作,从事工作仅仅是他取得薪酬的手段,这种薪酬所能起到的作用只是保证工作的底线,而不能调动起员工对待工作的内在热情。因此,依靠间接满足来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往往具有很大的局限性,而且处理不好还会产生负作用。报酬少了不愿干活,增加报酬会促进员工干活,但这种激励作用随着报酬的再度稳定而很快消失,然后又恢复到不愿干活的常态,期待着下次的提薪。如果不能做到周期性提薪,那么,很容易滋生新的不满。单一依赖保健因素,会使员工的“胃口”越来越大,甚至在改善了保健因素的情况下会进一步激发更大改善的欲望。所谓激励因素,实质上是指人对工作本身的要求。激励因素的实现,给员工带来的是直接满足,即一个人在工作过程中通过工作本身获得的满足。它可以实现内在激励,这种激励是真正的激励。工作能否起到激励作用,主要看这种工作是一种享受还是苦役,看工作是实现人的自身价值的途径还是谋生的手段。激励因素是个人成长所必须的,所以,工作能不能起到激励作用,要看这种工作是否同个人成长融为一体。如果员工从内心喜欢工作,把工作看作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证明和发展途径,就能形成一种内在的动力,而且比较持久。只有当这一工作对他的能力挑战和成长刺激减弱后,激励作用才会相应减弱。它所提供的心理激励促使每个人去追求自我实现,因此能够使员工对工作产生兴趣和热情,给员工带来责任感和成就感,从而调动起员工的积极性。这种热情犹如儿童对游戏的沉迷和专注,不但游戏本身的乐趣吸引他,而且完成游戏目标获得的成就感和自尊也刺激着他。当一个手工艺人沉醉于他制造的作品之中时,我们就能很容易地看出这种激励的巨大力量。
激励-保健因素的提出,丰富了激励理论,在管理学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一理论之所以能被广大学者快速接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与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具有极大的相似性。在一些管理学书籍中,往往把双因素理论看作是需要层次论的实际应用。多数学者强调,保健因素相当于需要层次论中较低层次的需要,尤其是生存需要和安全需要,还包括一定范围的社会需要,这些需要的满足能够消除不满;而激励因素则相当于需要层次论中较高层次的需要,特别是自尊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要,这类需要的满足可以带来满意感,实现真正的激励。因此,保健因素可以用来满足员工的低层次需要,激励因素则可以用来满足员工的高层次需要。但是,这种说法存在一定的问题。诚然,单纯从需要层次的划分角度看,双因素理论同需要层次论具有相似性。然而,马斯洛提出需要层次论时,强调不同需要之间的整体性,所有需要都是人的基本需要,所有需要都会引发人的动机,不同需要的差别之处仅仅在于这些需要随着被满足的程度而效果会递减,进而由尚未满足的需要替代。而赫茨伯格的双因素理论,强调的是不同因素的作用机制差别,保健因素与激励因素对人的作用是两条路径,是在两个方向上展开的,两者之间不存在替代关系。保健因素无论如何强化,不可能起到显著的激励作用;激励因素无论怎样有力,不可能消除因保健因素缺乏造成的不满。马斯洛把人的需要看作一个递进的连续体,而赫茨伯格则把两种因素归纳为没有连续关系的不同区域。马斯洛式的需要层次,是此消彼长;赫茨伯格的两种因素,是共同作用。所以,需要层次论是连贯的,而双因素理论是迭加的。
相比之下,赫茨伯格的这种区分,对现实管理的实际运用有更直接的意义。在激励制度的设计中,按照双因素理论更容易操作,而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偏重于心理学角度的思考,只能提供一种比较抽象的指导。尽管双因素理论不断有人质疑,但从管理实践来看,双因素理论更能得到实地调查资料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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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因素理论的意义》(https://www.unjs.com)。双因素理论的提出,就是来自于对现实的调查。后来众多行为科学家的研究,也从不同角度给予这一理论以有力的支持。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在发达国家的调查中,管理者的基本取向大都同双因素理论吻合。当然,这种调查由于存在相当大的主观性,所以,一直没有能够消除对它的批评。按照心理学家的说法,人类有一种倾向,对成功的事情往往归因于自己的努力,而对失败的事情则往往推诿于环境;对与激励相关的因素,人们往往记住了其积极方面,而对与保健相关的因素,则往往只记住了其消极方面。例如,当一个人说“我对我的工作很感兴趣,但老板给的工资和我做的工作不相符”时,他可能掩饰了自己工作中不愿承担责任的消极面,夸大了工资低下的负面影响。人们很难判定,表面上看起来很客观的调查资料,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受到被调查者主观偏好的支配?对此,比较符合实际的看法是,双因素理论确实在理论上有逻辑缺陷,但在实际运用上比较有效。双因素理论的最大意义在于对泰罗主义(Taylorism)和福特主义(Fordism)的挑战。在经典管理学中,强调人的经济需要,员工需要的是高薪不是其他,正是这种高薪才使人们获得超过前人的高质量生活的基本条件。因此,“金钱”是刺激工人、管理工人、迫使他们接受工作任务乃至工作条件的无往不胜的利器。在这种思想支配下,经理们普遍认为,似乎只要增加工资,就可以完成所有激励任务。哪怕工人对工作没有任何兴趣,也可以用报酬来驱动他们。这种管理思想在福特式的流水作业线设计中最典型。坦率地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高薪刺激在现实管理活动中是卓有成效的,尤其是在物质匮乏的情况下,它是立竿见影的。但是,随着工业的快速发展,特别是随着发达国家中产阶级的迅速扩大,生活状况普遍富裕,尤其是随着社会发展,当代的“贫民”也比工业化之前的“富人”生活得更为舒适,金钱的激励作用在急剧下降。从60年代到80年代,经过西方“人权运动”、“女权运动”和“嬉皮士化”的冲击,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出现了很大问题。尤其是蓝领工人,对工作的不满成为普遍倾向,非技术工人更为典型。许多工人不愿卖力工作,旷工率居高不下,即便干活也不重视质量,甚至会出于对工作的厌恶而做出有意的破坏行为,员工对付工头、下级对付经理的损招层出不穷。所有发达国家都遇到了这种难题。美国的嬉皮士被老成持重的前辈们看作是“垮掉的一代”,法国的大学生反抗地铁、工作、睡觉(Metro,boulot,dodo)三位一体式的既有社会秩序。他们要求获得好的生活,拒绝乏味的工作。老一代的经理,面对下一代的“不服管教”,除了感叹世风日下、社会堕落之外,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在这一背景下,赫茨伯格的理论生逢其时,他要恢复人们对工作的兴趣,用工作本身来调动人的积极性,努力把管理者对于奖酬的关注转移到对于新的工作方法、工作内容以及工作本身的关注上来。这些贡献,在人的激励方面开始了一个新的时期。可以说,赫茨伯格的最大贡献,是在激励理论方面适应了由物质匮乏时代到物质富裕时代的激励主题转变。
在这种转变中,赫茨伯格同马斯洛是不一样的。马斯洛关注的是人,人的自我实现是马斯洛的主题,这种自我实现的途径有可能是工作,也有可能是其他。而赫茨伯格则认为,人只能在工作中才能找到自身的价值。这样,就使赫茨伯格剔除了人在工作之外的自由选择,从而使他的视野比马斯洛狭隘得多。对此,菲利浦·伯纳克斯(Philippe Bernoux)指出:“赫茨伯格提出了一个从个人身上剔除所有自由的行为决定概念。为了证实这一概念,他借由人必须通过工作满足自己的假设来对自己的假设进行修改。其书名叫做‘工作是人的本质’,其中,他把原名的‘和’改成了‘是’。对于这一假设,他从来没有加以证明,而其他人也没有提供足够的证据以证明工作是普遍和长期的激励。每个人都会选择自我满足的途径,但是人们一生中这一途径是在不断变化的,并且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测是如何变化的。同时,工作中的满足形式也成千上万,例如,罢工、蓄意破坏和劳动抗议运动。而即使工作是有趣的,旷工也是个人偏好而不是工作的一种行为方式。因此,除了特别形势和个人判断,这种需要理论在解释人类行为的共同需求时是有限的。”(马尔科姆·沃纳:《管理思想全书》,人民邮电出版社2009年)在这里,伯纳克斯敏锐地看到 “工作和人的本质”与“工作是人的本质”之间的差异。所以,从这一意义上看,赫茨伯格的思考,建立在工作是人的“必需”这一前提上,远远不及马斯洛的深度。但反过来,正是这种不足,恰恰是双因素理论比需要层次论更适用于管理的原因之一。尽管赫茨伯格存在这样的不足,但他为激励理论的发展提供了一个从工作出发的新视角,他提出的双因素理论,由此成为一个标志,一个管理学由外在激励向内在激励转化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