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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中遭厄女性的贞操问题

时间:2021-10-31 14:21:56 老师笔记 我要投稿

关于《西游记》中遭厄女性的贞操问题

关于《西游记》中遭厄女性的贞操问题

  作者:陈卫华

关于《西游记》中遭厄女性的贞操问题

  

   《西游记》提到不少女性,其中一部分不幸被妖精掳去或者蒙骗。但由于种种原因,她们的贞操都没有丧失,以至于结局都是令作品中正面人物高兴,为之捏了一把汗的读者也会欣喜欢跃。作者吴承恩这么安排其情节和结局,应该说可以说明两个问题:一、体现出作者那种比较正统的女性贞操的观念;二、为《西游记》全篇和各部分大团圆结局增添喜色。

  

   比如七十回中,朱紫国国王的夫人金圣宫娘娘被妖王强行掳去,身陷囹圄好几年。妖精多次都想对她动手,都未能如愿。这正如小妖讲的,“我家大王,忒也心毒。三年前到朱紫国强夺了金圣皇后,一向无缘,未得沾身。”究其原因,当她刚被妖精俘虏的时候,一位神仙便将一件五彩仙衣送给她,使妖精不敢动手。对于这位娘娘是否沾身,孙悟空非常关心,反复问过,“朱紫国那话儿,可曾与大王配合哩?”得到的结论令孙悟空满意,也令读者满意,那就是天上的紫云仙赐给她霞裳,使妖精不敢近身。而这位紫云仙送她仙物以避妖精的理由也是从女性贞操的重要性和人伦方面的传统观念出发的,正如他说的,“小仙三年前曾赴佛会。因打这里经过,见朱紫国王有拆凤之忧,我恐那妖将皇后玷辱,有坏人伦,后日难与国王复合。是我将一件旧棕衣变作一领新霞裳,光生五彩,进与妖王,教皇后穿了妆新。那皇后穿上身,即生一身毒刺。毒刺者,乃棕毛也。今知大圣成功,特来解厄。”紫云仙赐给娘娘棕衣保住她的贞操,让在场的皇帝、皇后以及大小众臣感激不尽,“一个个望空礼拜。”

  

   由以上几个片断的简要性的介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无论孙悟空的反复发问,真人的大义之举,还是皇室对于娘娘身陷虎口三年而终究没被妖精毁掉贞操而兴奋不已,都体现出了对女性贞操的极度关注。当然,《西游记》作为吴承恩创作的作品,作为作者思想情感的抒发和道德评判的展示,体现出了作者的一种传统的观念:女性贞操极其重要,是神圣的,一旦被践踏,便会有伤人伦礼制。孙悟空、唐僧都是作者笔下的人物,也是作者思想道德观念的主要传达者,作品通过他们和女性的对话和对女性贞操方面的探听很明显体现出来。第二十七回中,唐僧便责问尸魔变的良家女子,“你既有父母在堂,又与你招了女婿,——有愿心,教你男子还,便也吧,怎么自家在山行走?又没个侍从。这个是不遵妇道了。”而对于遭厄女子,孙悟空绝对是格外关注她们和妖魔之间的一些接触问题,生怕她们的贞操被妖魔鬼怪践踏。传统文化中,女性的贞操向来被提到道德伦理的制高点:女性应该洁身自好,保好自己的贞操,不能让其被强行践踏,而一旦其贞操被践踏,她们面前的道路,往往只有一条:舍去生命。因为在世俗眼里,她们只有这样才可以雪洗屈辱。而《西游记》中的那么多遭厄女子,也正因为她们的贞操奇迹般地被保住,才使作品中人物在结尾更加欣喜,而女性也获得生存的极大理由。

  

   本身中国传统的小说,便比较注重贯穿一种忠、孝、节、义的思想。历代小说家诸如干宝、李公佐、冯梦龙等都非常强调这一点。就连《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也旗帜鲜明地说:“吾书名为志怪,盖不专明鬼,时记人间变异,亦微有鉴戒焉。”(《禹鼎志序》这种比较正统的思想,落脚到对女性贞操方面,体现出封建社会对女性的特殊的性道德规范。这大致可以归纳为:封建贞操观要求妇女从一而终,要不失身,要授受不亲,这便要求妇女一辈子只能跟着一个男人;不仅结婚前要保好童贞,结婚后也决不可同丈夫之外的男人发生性接触,只要发生,即便是被迫的,也是不可饶恕的。概括言之,贞操的内涵可以分为婚前和婚后两种,其含义是,“一个女子,或是一辈子不和任何男子性交,或是一辈子只和丈夫这一个男人性交,这才叫保持了贞操。”贞操问题,早在秦汉时统治者便提倡,中间历经了魏晋南北朝与唐代男女关系相对松弛阶段,而到了宋元明时期,女子的贞操方面的禁锢愈加严酷。由于统治者的大力提倡,宋明理学家的鼓吹,以及长期的文化积淀,女子保好贞操成为一种强烈的社会认同。笔者翻开历朝的列女传,很明显的看到,早期的史书诸如《后汉书》等的“列女传”中介绍的女子中,还大量介绍才女之类。但到了《宋史》、《元史》、《明史》,其“列女传”几乎都是介绍贞女、节妇之类的。对于那些面对强暴而为保贞操者,“朝廷大加赞赏”,并要加封为“列女”,并令郡县致奠;而且,民间也对列女极推崇,“乡人义之”。有人对《古今图书集成》中“闺节”和“闺列”载的“节妇”、“列女”的数目作过统计:唐代仅51人;宋代增至267人;明代竟达36000人。由此可见,到了吴承恩创作《西游记》时的明朝,社会对女性贞操的关注到了一个极其鼎盛的高峰。加上由刚才的一些论述中提到吴承恩本人也是对于女子贞操问题比较关注的。这也无怪乎作品中的主要角色诸如孙悟空、猪八戒等人那么憎恶妖怪霸占人妻,并且惟恐从妖怪处解救出来的女子曾经与妖精有染。

  

   当然,作者总爱安排那些遭厄的女性由于不同原因与妖精无染,奇迹般地保住了贞操,从而快快乐乐地同亲人团聚。这不仅可以体现出传统的道德观对女性贞操的高度关注,而且为最终的大团圆增添了喜剧色彩。中国传统的文学作品,总是追求一种大团圆的结局。团圆之趣体现为,“作家和观众追求团圆,实现理想的审美心理的反映,是中国喜剧的重要特征。”也就是主要人物经过种种磨难最终实现团圆,让人们在先是为人物的不幸感到无限同情,为使人物遭不幸的恶势力感到愤慨,为人物的命运感到担忧,最后则会雾开云散地出现奇迹:恶势力灭亡;主要人物得到团圆,而且还多安然无恙。读者也会破涕为笑。就《西游记》通篇而言,是充满喜剧色彩的,不仅结局是五圣成真实现夙愿,而且就各个章节而言,总是妖魔鬼怪被扫荡,善良的人们被解救,糊涂的人们被教育,前世的因缘也会在因果报应中了结。《西游记》通篇都讲到扣人心弦的降妖除魔,其中一些章节谈到一些女性被恶魔掳走,以后又在唐僧师徒的重重努力下,将其解救。就结局安排而言,是最终实现大团圆,是以悲痛欲绝的至亲相离为开端,而最终又以夫妇相聚,亲人归来,举家再全的喜剧性结局收尾。而从女性贞操重要这个角度而言,女性如果被掠走后与强盗妖魔有染,按传统的观念而言便会无脸见人,甚至会羞愧难当几于自杀,而在女性贞操观念极其盛行的明代更应该这样。但这不仅会与作者贯穿其全篇的关注女性贞操的思想相矛盾,而且会让通篇贯穿的大团圆失去一些光芒。而作者在这方面的情节处理上很微妙:多让这些女性或是由于凭神力(如朱紫国王的金圣宫娘娘),或是由于妖精不具有性功能了(如乌鸡国王的爱妃),或是由于遭厄的女性将自己的贞操很谨慎地保住了(比如天竺国的女儿),这样,从情节安排上,有惊无险。这些女性遭厄但又不失去贞操。而安排这些女性保住了贞操,是她们获得生存的极大理由,获得新生的希望,并且让作品中人物和读者皆大欢喜。这又是与全篇追求的大团圆格调相一致。

  

   第三十九回,乌鸡国王被狮精变作的道士蒙骗并被推入井中,而且蒙厄达三年。在此期间,狮精变作假国王,夺取乌鸡国王的江山,而且占了他的三宫娘娘。孙悟空为此大为反感,当他制服妖怪救了国王和王室成员后,认为妖怪霸人妻妾,应当打死,“但只三宫娘娘,与他同眠同起,点污了他的身体,坏了多少伦常纲理,还叫做不曾害人?”文殊菩萨的答复是,“点污他不得。他是个骟了的狮子。”经猪八戒触摸核实,这个妖精确实是个煽了的狮子,确实不会与三宫娘娘有染。一直到这个地步,孙悟空才愿意放它一条生路。这样,结局自然令人喜上加喜:妖怪被铲除,国王不仅死而复生并且恢复地位;而倍受人们关注的三宫娘娘,虽遭蒙骗但贞操保全完好。从而,一个美好的结局摆在读者面前。

  

   关于大团圆这个问题,笔者还想进一步论述一下。大团圆思想,作为一种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很有市场的文化心态,可以体现为转悲为喜和愿望实现。作品中遭厄的女性,总是以夫妇分别、骨肉离析为开端,造成浓重的悲剧气氛。但最终的结局,总是妖精被制服,而女性被解救而且贞操保住,使得无论作品中人物,还是读者,都转悲为喜。遭厄的女性,总是有两个强烈的愿望,一是防止贞操丧失,二是与亲人团聚。带着强烈的愿望,她们苦苦等待,终于愿望实现了。这体现的旋律是:希望、等待、愿望实现。第九十三至九十五回中的天竺公主,被妖精一口气吹到寺庙旁边,与父母分离,百般无奈,悲愁万分;为了防止与寺庙的和尚有染,她“装疯作怪,尿里眠,屎里卧。”“白日家说胡话,呆呆邓邓的;到夜深人静处,却思量父母啼哭。”天竺公主带着保好贞操和同父母团聚的愿望,克服了希望同绝望交织的矛盾,经过苦苦等待,终于回到了父王怀抱,回到朝思夜盼的王宫。

  

   如果女性贞操丧失,即便最终实现一定程度的团圆,诸如强盗恶人被惩治,家人再次团圆,也会留下缺憾。这里有必要提及唐僧的家事。《西游记》第八回讲到,唐僧的父亲陈光蕊携妻赴任途中被强盗推入水中,而唐僧的母亲殷小姐又被强盗霸占,而唐僧还是母亲殷小姐冒死转移走后被寺院长老救起。殷小姐身陷囹圄,与强盗生活近二十个春秋,不幸失身,蒙受奇耻大辱。她悲痛欲绝,但为了期盼到复仇,她不得不包羞忍辱,直到配合得知真情的儿子玄奘通过做丞相的外公依法处死不共戴天的强盗。此时她便要自杀,原因是,“吾闻‘妇人从一而终’。痛夫已被贼所杀……止因遗腹在身,只得忍耻偷生。今幸儿已长大,又见老父提兵报仇,为女儿者,有何面目相见!唯有一死以报丈夫耳!”接着,殷小姐的丈夫陈光蕊也被龙王还魂而得以与妻子殷小姐相聚,这样,全家来了个大团圆,算是合家欢乐。尽管以后还魂了的丈夫陈光蕊又被重用,儿子唐玄奘也随高僧修行,“殷小姐毕竟从容自尽”作者安排殷小姐从容自尽,应该是有用意。仔细读第八回,可以体会到,与作品通篇的基调相合拍的是,作品写唐僧的家庭遭遇,也是尽量向大团圆的方向靠拢,体现的旋律是:期望复仇、等待、实现。殷小姐不幸遭厄,而且失去贞操,悲痛得几欲自尽;但为了复仇,忍辱生存,一心指望儿子长大后来复仇;经过长达近二十年的漫长等待,她终于苦盼到了儿子与她相见,并且按照其指示报了仇,实现了心愿。何况,喜上加喜的是,她的丈夫被龙王还魂。于是,实现了一次团圆:亲人们虽遭厄运,但最后还是活得好端端的,并且互相体谅互相关爱地走到一起。然而,她的贞操毕竟让强盗给践踏了,她便觉得无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于是最终选择自尽。作者创作中既追求一种大团圆结局又关注到遭厄女性的贞操,这反映在唐僧母亲殷小姐这个问题上,便用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处理方式:既让她能够心想事成,实现复仇雪耻的心愿,向大团圆的方向靠拢;同时,在结局上又安排她走向死亡,是和作者所处的明朝的女性失去贞操便不得不走向死亡的社会风气相吻合的。由于唐僧的母亲没有象上述提及的诸如金圣宫娘娘、天竺公主、三宫娘娘那样将贞操保好,因而走向自杀。上面已经论述过了,我们从反映宋元明女性贞操的大量书籍中,可以看出,女性贞操如果丧失,那么其选择自尽往往是一种比较明智和被称赞的做法。这种观念虽然与现代社会提倡的那种女性也是生命高于一切的思想相悖,但这又确实体现出传统的贞操观和作者那种巧妙的谋篇安排。

  

   综上所述,通过《西游记》中对遭厄女性的贞操问题的一些叙述,通过这些女性的相关命运、以及这与作品总体大团圆格调的关系,可以很明显看到作者深藏的一种传统的女性贞操观和微妙的艺术表现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