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吧——对身体有好处。”父亲怂恿着我。
风裹挟着黄土,荒唐泼洒出一片暗无天日,掩藏人类与日月的原始恐惧。漫天飞沙。
我惊疑地看着那父亲手中被汗水浸湿的花苞——欲开而未开的花苞——那被生长在北方黄土上的淳朴农民称之为槐花的洁白花苞。
槐树自然是见过的。尽管是城里人,但也不至于落寞到了槐树都没见过的地步。但总是在某个春天的某个清晨,那隐藏在树叶中的点点雪白,被邻居家爱嚼舌头的三婆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挎着篮子、挑着竹竿,便草草收拾走了,留下一地的残枝号叫。而又在三婆家中密不透气的厨房里被油渍浸没了。
或许它还真有那么点味道吗?这自是从三婆的狂热推断出来的,却并没有什么事实根据——难以想象被沙土掩埋的什么玩意儿能够有动人心魄的味道。
“尝尝吧——对身体有好处。又不是什么毒药。”
尝就尝罢!却总是迟疑的——从父亲手中揪起那一只花苞,闭了眼,不去想它的颜色、来源,抑或是上面爬着的一只无辜的瓢虫——只管把它放进嘴里。
风起。满树槐花飘摇……
花瓣上面是没有沙子的——这倒使我惊喜了,便接下去细细咀嚼。咬了半天,却只是平凡的味道,不见一点花香,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一丝苦涩味。也许有泥土的、大自然的味道的,也许是我悟性不够,又或是太心急,反正是没有尝出来。
父亲看见我丝毫不激动的神色,叹了一口气,也从嫩枝上摘下一朵,放进嘴里。伴随着牙床的律动,眉毛一点一点地皱紧,却没有说什么,也许又想说什么,可是还是没有说。、
我是对这十分好奇的,却也并没有问什么——父亲常教导我:小孩子不要知道太多事情,我自从那时起便也变得沉默寡言了。
这时的确是沉默寡言了。只听见附近不时的鸟的鸣叫声——大概是洗白了肚子的乌鸦在扮作喜鹊,还有便只有风的吼叫声了。
“味道不如以前了。”父亲吐出那一口残渣,只留下这一句话。我是暗喜的,自然是因为父亲终于认识到这一点,也避免了我去大口大口吃这“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
我这一次却猜错了父亲的意愿:父亲仍然大把大把地往塑料袋里装着槐花。“不是说不好吃吗?”我问。
“这可是野菜,”父亲模糊的回答,“该让你尝尝的。”
我自是不满意父亲模糊而又无理的回答,但又想起了父亲“言多必失”的教导,也只好作罢——也是因为知道父亲从来执拗。
回家之后,变了样的槐花很快端上了桌。槐花是鸡蛋混合在一起炒的,平日里爱吃鸡蛋的我却怎样也提不起来兴趣,把筷子放到一旁,一心只读圣贤书。而父母见到我这样——也许也有自身的缘故,便也弃箸不食了。那盘鸡蛋也就搁在那里,任由自发地冰凉了。
“的确是不如以前好吃了,”母亲说,“现在只是平凡的味道。”
槐花为什么不如之前好吃呢?我既不是父母亲,也不知道从前的槐花是什么味道的,也无从去推断论证;也许事物的本性就是朝着平凡发展的,而那不平凡的甜香,或者是臆想,又或者只是记忆的假象罢了。
犹如风又起,犹如走在朝向平凡的青春路上。
[作文平凡的青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