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病病疾多,医之所病病道少。
人常失道,非道失人。人常去生,非生去人。故养生者,慎勿失道。
我命在我,不在于天,但愚人不能知此道为生命之要。所以致百病风邪者,皆由恣意极情,不知自惜,故虚损生也。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工夫行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贼。
善为医者,行欲方而智欲圆,心欲小而胆欲大。
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园而行欲方。诗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谓小心也;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谓胆大也;不为利回,不为义疚,行之方也;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智之园也。
医不贵于能愈病,而贵于能愈难病;病不贵于能言医,而贵于能延真医 古之圣人,其为善也,无小而不崇;其于恶者,无微而不改。改恶崇善,是药饵也。
医虽小道,实具甚深三昧。须收摄心体,涵泳性灵,动中习存,忙中习定。外则四体常和,内则元神常寂。然后望色闻声,问病切脉,自然得其精,而施治得宜也。
凡作医师,宜先虚怀,灵知空洞,本无一物;苟执我见,便与物对;我见坚固,势必轻人,我是人非,与境角立,一灵空窍,动为所塞,虽日亲近人,终不获益,白首故吾,良可悲矣。
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医,故神圣之业,非后世读书未成,生计未就,择术而居之具也。是必慧有夙因,念有专习,穷致天人之理,精思竭虑于古今之书,而后可言医。
欲济世而习医则是,欲谋利而习医则非。我若有疾,望医之救我者何如?我之父母子孙有疾,望医之相救者何如?易地以观,则利心自淡矣。利心淡,仁心现;仁心现,斯畏心生。
生民何辜,不死于病而死于医,是有医不若无医也,学医不精,不若不学医也。
顾医之难也,非读书识字则不能医,非格物穷理则不能医,非通权达变更不能医。
医家有割股之心,安得有轻忽人命者哉?
医是讲学不是市道,故商贾贸迁之术无一书之传,而医家言则汗牛充栋。
世徒知通三才者为儒,而不知不通三才之理者,更不可言医。医也者,非从经史百家探其源流,则勿能广其识;非参老庄之要,则勿能神其用;非彻三藏真谛,则勿能究其奥。
以一药遍治众病之谓道,以众药合治一病之谓医。
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非聪明理达,不可任也;非廉洁淳良,不可信也 无恒德者,不可以作医。
凡为医之道,必先正己然后正物。正己者,谓明理以尽术也;正物者,谓能用药以对病也。如此然后事必济而功必著矣。
今之明医,心存仁义。博览群书,精通道艺,洞晓阴阳,明知运气。药辨温凉,脉分表里,治用补泻,病审虚实,因病制方,对证投剂,妙法在心,活变不滞。不炫虚名,惟期博济,不计其功,不谋其利,不论贫富,药施一例,起死回生,恩同天地。如此明医,芳垂万世。
今之庸医,炫奇立异,不学经书,不通字义,妄自矜夸,以欺当世。争趋人门,不速自至。时献苞苴,问病为意,自逞明能,百般贡谀。病家不审,模糊处治,不察病原,不分虚实,不畏生死,孟浪一试,忽然病变,急自散去,误人性命,希图微利。如此庸医,可耻可忌。
夫以利济存心,则其学业必能日造乎高明,若仅为衣食计,则其知识自必终囿于庸俗。
其操术不可不工,其处心不可不慈,其读书明理,不至于豁然大悟不止。
今之医者,或记醜而不精审脉,或审脉而不善于处方,或泥古而不化,或师心而自用,或临证不多,或狃于偏见,不能已疾而转以益疾,又乌可以言医哉?
良医处世,不矜名,不计利,此其立德也;挽回造化,立起沉疴,此其立功也;阐发蕴奥,聿著方书,此其立言也。一艺而三善咸备,医道之有关于世,岂不重且大耶?
生民何辜,不死于病而死于医,是有医不若无医也,学医不精,不若不学医也。
顾医之难也,非读书识字则不能医,非格物穷理则不能医,非通权达变更不能医。
士商失业,动辄悬壶,朝读方歌,夕已行道,《素》、《灵》、《内》、《难》,本未知何种书名;张李刘朱,雅不识何时人物,解得二三汤剂,公然自翊万能,此不学无术,误人误己,其弊曰妄。
医家有割股之心,安得有轻忽人命者哉?
做人要有人格,看病要有医德,贫莫贫于无才,贱莫贱于无志,缺此不可为良医。
望闻问切宜详,补泻寒温须辨,当思人命至重,冥极难逃,一旦差讹,永劫莫忏,乌容不慎,如是者谓之心小。
补即补而泻即泻,热斯热而寒斯寒,抵当承气,时用回春,姜附理中,恒投起死,析理详明,勿持两可,如是者谓之胆大。
宅心醇谨,举动安和,言无轻吐,目无乱观,忌心勿起,贪念罔生,毋忽贫贱,毋惮疲劳,检医典而精求,对疾苦而悲悯,如是者谓之行方。
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园而行欲方。诗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谓小心也;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谓胆大也;不为利回,不为义疚,行之方也;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智之园也。
禀赋有厚薄,年岁有老少,身形有肥瘦,性情有缓急,境地有贵贱,风气有柔强,天时有寒热,昼夜有重轻,气色有吉凶,声音有高下,受病有久新,运气有太过不及,知常知变,能神能明,如是者谓之智园。
逐字逐句地读书,看似涩滞难前,实则日积月累,似慢实快。那种一目十行,浮光掠影的读法,不过是捉摸光景,模糊影响,谈不到学问。
凡做学问都有一个精与博的辨证关系,属于基础理论部分,必须要达到精通、精纯的程度;非基础的,但直接或间接与本学科有关的以及一般知识,便须博览,要广泛地涉猎。
凡书理有未贯彻者,则昼夜追思,恍然有悟,即援笔而识之。历今三十载,殊觉此道精微。思贵专一,不容浅尝者问津,学贵沉潜,不容浮躁者涉猎。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教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悽怆,勿避崄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之则是含灵巨贼。……其有患疮痍、下痢,臭秽不可瞻视,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悽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
夫大医之体,欲得澄神内视,望之俨然,宽裕往往,不皎不昧。省病诊疾,至意深心;详察形侯,纤毫勿失。处判针药,无得参差。虽曰病宜速救,要须临事不惑,唯当审谛覃思;不得于性命之上,率尔自逞俊快,邀射名誉,甚不仁矣!又到病家,纵绮罗满目,勿左右顾眄;丝竹凑耳,无得似有所娱;珍馐迭荐,食如无味;醽醁兼陈,看有若无;所以尔者,夫一人向隅,满堂不乐;而况病人苦楚,不离斯须;而医者安然欢娱,傲然自得,兹乃人神之所共耻,至人之所不为。斯盖医之本意也。
夫为医之法,不得多语调笑,谈谑喧哗,道说是非,议论人物,炫耀声名,訾毁诸医,自矜己德。偶然治差一病,则昂头戴面,而有自许之貌,谓天下无双,此医人之膏肓也。……所以医人不得恃己所长,专心经略财物,但作救苦之心。……又不得以彼富贵,处以珍贵之药,令彼难求,自衒功能,谅非忠恕之道。志存救济,故亦曲碎论之,学者不可耻言之鄙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