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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的美学智慧-中国美学传统与西方现象学美学
研究禅宗美学,学术界关注的往往是它的作为“文献”所呈现的种种问题,而并非它的作为“文本”所蕴含的特殊意义。事实上,就中国美学的研究而言,考察禅宗美学“说了什么”以及它所带来的特定的“追问内容”(庄子所谓“圣王之迹”)固然重要,但是考察禅宗美学“怎么说”以及它所带来的特定的“追问方式”(庄子所谓“圣王之所以迹”)或许更为重要。因为,在人类美学思想的长河中,前者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然而后者却永远不会消失,而且会随着后人的不断光顾而展现出无限的对话天地、无限的思想空间。本文所说的“禅宗的美学智慧”,正是指的后者。那么,禅宗美学为中国美学所带来的新的美学智慧是什么?禅宗美学为中国美学所带来的新的美学智慧的贡献与不足又是什么?这就是本文所要讨论的问题。一
中国的美学智慧诞生于儒家美学、道家美学,禅宗美学的问世,则标志着它的最终走向成熟。之所以如此,无疑与禅宗美学所带来的新的美学智慧密切相关。这个新的美学智慧,可以具体地概括为两个方面。其一,是从庄子的天地—郭象的自然—禅宗的境界;其二,是从庄子的以道观之(望)—郭象的以物观物(看)—禅宗的万法自现(见)。
从庄子的天地—郭象的自然—禅宗的境界,体现了中国美学的外在世界的转换。在庄子,美学的外在世界只可以称之为:天地自然。显然,这仍旧是一种人为选择之后的外在世界,一种亟待消解的对象。对此,郭象就批评说:“无既无矣,则不能生有,”而郭象所转而提出的个别之物则完全是“块然而自生”,既“非我生”又“无所出”,其背后不存在什么外在的力量,而且,这个别之物又“独化而相因”,“对生”、“互一”、“自因”、“自本”、“自得”、“自在”、“自化”、“自是”。所以,有学者甚至称郭象为“彻底的自然主义”,换言之,也可以把郭象称之为“彻底的现象主义”。“游于变化之涂,放于日新之流”(郭象语),现象即本质,凡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大概就是郭象美学的核心。由此,庄子的天地就合乎逻辑地转向了自然(现象)。相对于庄子的天地,郭象的自然可以相应地称之为新天地,它使得中国美学的内涵更为精致、细腻、丰富、空灵。到了禅宗美学,郭象的自然又被心灵化、虚拟化的境界所取代。与郭象的万物都有其自身存在的理由相比较,禅宗的万物根本没有自性。对于禅宗而言,世界只是幻象,只是对自身佛性的亲证,对此,我们可以称之为色即是空的相对主义。结果,从庄子开始的心物关系转而成为禅宗的心色关系。区别于庄子的以自身亲近于自然,禅宗转而以自然来亲证自身。对于庄子来说,自由即游;对于禅宗来说,自由即觉。于是,外在对象被“空”了出来,并且打破了其中的时空的具体规定性,转而以心为基础任意组合,类似于语言的所指与能指的任意性。这,就是所谓“于相而离相”。由此,中国美学从求实转向了空灵,这在中国美学传统中显然是没有先例的。美与艺术从此既可以是写实的,也可以是虚拟的。中国美学传统中最为核心的范畴——境界正是因此而诞生。这个心造的境界,以极其精致、细腻、丰富、空灵的精神体验,重新塑造了中国人的审美经验(例如,从庄子美学的平淡到禅宗美学的空灵),并且也把中国人的审美活动推向成熟(当然,禅宗的境界是狭义的,中国美学的境界则是广义的,应注意区分)。
从庄子的以道观之(望)—郭象的以物观物(看)—禅宗的万法自现(见),则体现了中国美学的内在世界的转换。最初,在庄子只是“以道观之”(望),所谓“道眼”观“道相”,因此,他才尤其强调“用心若镜”。尽管在庄子看来“道无所不在”,然而之所以如此的关键却是要有“至人”:“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这意味着:庄子只希望看到一个为我所希望看到的世界。这样的眼睛只能是“道眼”,所谓“以道观之”。“以我知之濠上”,所以才看到“鱼之乐”,这是一个为我所用的世界,被我选择过的世界。有待真人“和以自然之分,任其无极之化,寻斯以往,则是非之境自泯,而性命之致自穷”(《庄子·齐物论》),而且是“有真人而后有真知”(《庄子·大宗师》)。到了郭象,中国美学的内在世界开始发生微妙的转换,在郭象看来,庄子固然提出了“泰初有无无”(还有“树之于无何有之乡”、“立乎不测”等等),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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