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哈姆莱特”-论一类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矛盾心态
在四十年代《诗的新生代》 一文中,诗人唐是曾精辟地概括过四十年代以《诗创造》、《中国新诗》为中心所形成的一个知识分子群体的思想特色:“一个浪峰该是由穆旦、杜运燮们的辛勤工作组成的,一群自觉的现代主义者,T·S·艾略特与奥登、史班德们该是他们的私淑者。他们的气质是内敛又凝重的,所要表现的与贯彻的只是自己的个性,也许还有意把自己夸大,他们多多少少是现代的哈孟雷特,永远在自我与世界的平衡的寻求与破毁中熬煮。”
这一概括是与另一知识分子群体——“七月”派诗人相对而言的:“他们私淑着鲁迅先生的尼采主义的精神风格,崇高、勇敢、孤傲,在生活里自觉地走向了战斗。气质很狂放,有吉珂德先生的勇敢与自信,要一把抓起自己掷进这个世界,突击到生活的深处去。”
在这里,唐是以哈姆雷特和堂·吉珂德这两个具有典型意义的文学形象来概括中国新诗派与“七月”诗派这两个诗人群体的知识分子精神特征,是非常精辟的,其中蕴含的思想内容是相当丰富的。
一
中国新诗派诗人群体身上严重的“哈姆雷特气”呈现为他们在理想与现实,个体与群体,启蒙知识分子的独立精神与一统化的主流意识形态要求,现代化复杂化的个人审美趣味与通俗化大众化的时代阅读需求等方面的种种复杂性和矛盾性。
首先,在对待现实的态度,处理文学与现实政治的关系等问题上,他们有着自己深刻而独特的“矛盾”特色: 一方面,他们主张介入现实,不乏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意识,开宗明义地宣称:“诗从现实来,又回现实去”,认为诗歌不可能离开现实。
另一方面,他们又试图保持文学的独立性,反对当时盛行的把艺术降为第二性的附庸论,主张扎根在现实里,但又不要给现实捆住。 因而他们总是在文学与现实(包括政治)之间试图“折衷”和“平行”,袁可嘉的“平行观”是颇有代表性的,那就是“绝对肯定诗与政治的平行密切联系,但绝对否定二者之间有任何从属关系”。因而,他们既反对“艺术为艺术”学说的“虚幻”目的,也反对“艺术为政治工具”的“具体”目的。
这种平衡与折衷,当然是颇合辩证法的,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是总结“五四”以来新诗各个流派创作得失经验的结果。然而,却留下了两边不讨好的“阿喀琉斯脚踵”:不但国民党因其“左倾”要刁难查禁,进步的主流文学又嫌他们进步不够。在编《诗创造》时,他们委屈地申述:“近来又常听到朋友们的责备,说我们这个小丛刊不够‘前进’。这,我们除了愧怍之外,想顺便在这里谈谈:我们今天生活在这样多难窒息的地方,有感觉的人都难免想呐喊几声,但有时我们却不能不把将自喉咙里吐出来的声音咽进肚子,这种苦衷,每一个<<诗创造>>的读者都想知道。我们觉得装‘前进’的幌子并不困难,问题是我们叫的喊的是不是由衷之言,住在华贵的大楼里高喊‘人民’,在我们看来多少是滑稽的。”
其次,在个体与群体社会,启蒙知识分子精神与主流意识形态的关系等问题上,也是如此。显然,在当时那样一个社会矛盾激化,面临两大政治势力的决战,“将宇宙和我们/断然地划分”(陈敬容<<划分>>)的时刻,任何人都不可能超然于现实并中立于两大阵营。在这个问题上,中国新诗派诗人自然是矛盾重重的。一方面,他们毫无疑问是进步、“左倾”、向往光明的。他们的办刊,甚至得到当时在上海担任地下党的文委委员的蒋天佐及许洁泯、袁水拍、戈宝权等党员同志的指导与帮助(这些党员同志
[1] [2] [3]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