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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国战略视野下高等教育质量观的嬗变的论文
建设“高等教育强国”战略的提出,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理念和实践的重大创新,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从注重规模数量向注重结构质量的战略转折。在高教强国的视野下,我国的高等教育质量观正在发生着重大的转变。
一、从精英到大众:学者层面的多元符合型高等教育质量观
质量在教育领域是一个复杂多维、不断发展的重要概念。高等教育质量是一种兼有主观性和客观性的价值存在,是通过作为价值判断的高等教育质量观或质量标准表现出来的。高等教育质量观是人们对于“什么是高等教育质量”以及高等教育质量“应当是什么样的?”和“现实是怎么样的?”这两个基本问题的回答。改革开放三十年以来,我国高等教育质量观受到结构功能主义思潮的深刻影响,从精英到大众的发展阶段,我国的高等教育质量观在学者层面、院校层面上形成了多元性、学科性、符合性的高等教育质量观。
20世纪80年代,我国学者对于高等教育质量的专门研究还不多见。在我国高等教育90年代中期实施成本分担以后,对于高等教育市场化是否将降低高等教育质量的担忧引发了高等教育界对高等教育质量的内涵、外延和价值观的大讨论:安心(1997)在其《高等教育质量的界定初探》一文中将国内外学者专著对质量的内涵区分为:
“不可知论、产品质量观、达成度观、替代观、价值哲学观、外适应观、绩效观、内适应观、准备观”等八种,她认为教育领域的质量观是一种达成度观。在此基础上,她将高等教育质量界定为:“高等教育满足现在和未来特性的总和。”她的质量观是在总结国内外文献的基础上,从哲学、社会学、经济学、管理学等多学科视角多元地看待高等教育质量。
赵蒙成,周川(2000)的研究对“质量”的本义——产品质量进行了溯源研究:他们提炼出“质量”的六种基本属性,在此基础上,他们认为高等学校的职能是高等教育质量外延区分的前提;整体而言,高等教育质量的内涵具有主观性、历史性、地域性、实践性等特殊属性。从功能依存于结构的视角出发,他们还指出:大众化的高等教育全面质量观至少应包括“教育目标质量、教育过程质量、教育制度质量、教育设施质量、教育产品质量”等五个维度,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教育产品质量。
潘懋元(2000)在“高等教育大众化的教育质量观”一文中引用《教育大辞典》中对“教育质量”的解释,指出:高等教育质量是高等教育水平高低和效果优劣的程度,这种特征“最终体现在培养对象的质量上”,其衡量的标准是“教育目的和各级各类学校的培养目标”。藉此,可将教育质量分成“一般质量基本要求和人才合格标准”两个层次。潘懋元先生还在2001年的“全国高等教育研究会第六届学术年会上”作了《走向大众化时代的高等教育质量》的动员报告,号召要建立大众化时代下高等教育多层面的质量观、建立有效的高等教育质量保障体制来推进高等教育质量。潘懋元先生在高等教育扩大规模的特殊时期强调了高等教育发展要注重量与质的关系,尤其是要重视符合人才培养目标的“质”。
张应强(2001)在《高等教育质量观与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一文中指出,高等教育发展的基本矛盾是群众日益增长的高等教育需求与高等教育质量保证之间的矛盾。他首先从文化价值观念的角度出发,精要地分析了英、美、中三国高等教育质量观对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的作用,并提出了“我们应树立什么样的高等教育质量观”的现实命题。他认为,我国高等教育质量观应当是“发展性的、多样性的、整体性的”。在质量控制力的选择上,他倾向于选择“柔性的市场力”以最大程度地保证高等教育质量的发展性、多样性和整体性。
别敦荣(2001)在《论发展大众高等教育及其质量保证》中指出:大众高等教育的质量标准的核心是受教育者的个体进步与发展。他运用马克思对于事物内因、外因作用的分析,建议主要从高等教育内部构建质量的自我约束和管理机制,在完善外部评价和保障机制的同时,高校内部的教师和管理人员应加强对高等教育质量在大众化时期内涵的理解。
此外,邬大光、刘尧、韩映雄、钱军平、林永柏等学者还分别从国际比较、问题归因、路径分析等不同侧面对迈人大众化发展阶段的我国高等教育进行了质量观的全面剖析。
从精英到大众,学者们一致认为,大众化阶段高等教育的质量标准不同于精英阶段高等教育的质量标准:前者是多元多样性的,后者则是高度统一的;大众化阶段高等教育的质量标准的核心是受教育者的个体进步与发展,而精英阶段高等教育的质量标准的核心是为国家和社会重点建设培养精英人才。他们对大众化阶段高等教育质量观的内涵进行了剖析,并认为:1.在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中,高等教育发展的基本矛盾是群众日益增长的高等教育需求与高等教育质量保证之间的矛盾。2.我国大众化阶段的高等教育质量观应当是基于符合受教育者身心健康发展、符合高等教育内外部规律的价值判断。3.大众化阶段高等教育质量观具有适应性、发展性、多样性、整体性的内在价值特征。
二、后大众化时期:对多元符合型高等教育质量观的反思
进入21世纪以来,结构功能主义思潮对我国高等教育领域的影响逐渐减弱,而后结构主义、建构主义等思想逐渐开始在高等教育学界复兴,一些学者对于高等教育质量的内涵、外延和价值进行了反思。尤其在2003年进入高等教育后大众化发展阶段以后,我国高等教育质量发展陷入信任危机的困境;一些相关研究从高等教育质量价值内涵、国际比较以及我国高等教育质量发展的现实问题出发,对高等教育质量内涵在新环境下内在逻辑建构展开了进一步的思考。
龚放(2002)在《高等教育多样化进程与质量观重构》中首先分析了高等教育多样化发展的必然性和现实性,由此引出在高等教育发展多样化的背景下,我们的高等教育质量问题需要从质量观的高度进行解构、重构。龚教授认为应当从“受教育者身心全面、和谐发展的要求和规律”、“学科发展的内在逻辑与相关性”、“社会,特别是用人单位对高等学校毕业生知识、技能和素质要求”三个维度进行衡量和判断,并要求我们的高等教育不能止于理论和专家认同,要勇于对我国的高等教育质量标准进行实践探索并得到师生双方的共同认同。
周泉兴(2004)对高等教育质量标准进行了特征、价值取向和结构体系上的思考。他认为:高等教育质量标准应该具有稳定性与发展性的统一、基础性与多样性的统一、绝对性与相对性的统一、事实判断与价值判断的统一这四个基本特征。高等教育质量标准具有内适性、外适性、个性化等三种价值取向,它们应当统一于高等教育质量标准之中。由此,他提出了我国高等教育质量标准体系结构应当建立在才培养层次、人才培养规格、学科类型体系之上。
胡建华(2005)运用高等教育价值观审视高等教育质量的内涵。他认为:长期以来,人们习惯于从社会本位的价值观出发,在对高等教育质量内涵的理解中,“将高等教育利于社会、国家发展的价值置于首位。”这是一种不全面、不科学的高等教育价值观。他认为,我们缺失的是从受教育的角度去感悟、体会的高等教育质量观。高等教育质量观应“以满足学生需要为基础、以促进学生发展为前提。”基于此,我们对高等教育现有的质量目标、质量实现途径和方法及其质量评价需要重新审视。
高等教育质量是一种兼有主客观价值判断的价值存在。当前,基于改进的技术型质量观、基于客体满足的适应型质量观是最为常见的。从精英到大众,我国学者对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应当具备的高等教育质量形成了较为一致的观点:即大众化的高等教育质量应当是符合国家、社会、人民多方需求的、多元发展的价值存在;在进入大众化发展阶段后,一些学者对高等教育办学过程中存在的质量意识不强、质量观念偏差等现实问题进行了价值反思,后结构主义和建构主义的高等教育质量观开始逐步形成“以人为本”、“尊重规律”的价值特征。
三、建设高教强国:国家层面的多层创新型高等教育质量观
伴随着后结构主义和建构主义思潮对我国高等教育质量观的影响,我国学者对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内涵、目标、步骤的研究进一步深入;我国高等教育以提高办学质量为核心的全面发展态势已初步形成,强国战略视野下的高等教育质量观正在朝国家层面、多层系统的创新型高等教育质量观转变。
(一)高等教育质量观体现国家层面意志
建设高等教育强国是国家层面的决策意识,建设高等教育强国战略的逻辑起点就在于树立国家宏观层面“从大变强”的质量意识。早在1999年,周远清就从国际意识、素质意识、改革意识三个层面对建设高等教育强国对我国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重要性进行了论述,他认为我国建设高等教育强国是国家的意志和历史的必然,同时他强调:“21世纪的高等教育也是更加重视质量的高等教育”。邬大光(2008)则认为,建设高等教育强国是国家层面的重要战略选择。他指出:“高等教育强国是具有国际竞争力、与经济强国相伴的,是我国政府具有长远眼光的战略选择。”瞿振元(2009)也认为:“建设高等教育强国并不仅仅是高等教育自身发展的需求,更是国家富强、民族崛起的需要。”他从大国崛起经验以及我国未来社会经济发展需求两个视角论证了国家意志层面的高等教育质量建设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历史必然。
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中国在努力追赶以美国为首的经济强国和高等教育强国。三十年来,尤其是后十年,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和经济增长对美国形成了相当强劲的追赶:1998—2007的10年间,我国gdp占美国gdp的比重以年均8.08%的速度快速增长;而每万人中大学生数这一指标我国占美国的比重增长更是高达年均20.71%。此外,通过spss分析,中国gdp增长与中国每万人中大学生数增长的pea~on相关系数为0.944,明显高于美国的0.663;而在吸引留学生方面,近年来美国的外国留学生占高等教育招生总数的比重稳定在3%;中国的留学生教育虽然起步较晚,但是发展很快——2o02—2007年的短短五年间,“汉语热”、“中国热”吸引的外国留学生成倍增长,留学生数从只占美国的6.40%快速增长到占美国的11.41%;与此同时,我国每年派出的海外留学生的规模始终位居世界前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数据显示:从2004年开始我国的留学生输出数位居世界第一。
由此可见,我国高等教育规模的增速与经济发展始终保持一致,且略快于经济的发展;尤其在最近的10年,我国经济增长和高等教育发展均保持了对美国的高速追赶,我国高等教育外延式与内涵式混合发展的初步成效已经显现。在我国高等教育规模快速追赶欧美高等教育强国的基础上,下一阶段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主要任务则是进行新一轮深化内涵式发展,即在基本维持现有高等教育规模的前提下,努力提高不同层次、不同类型高校的人才培养质量,培养更多的创新型劳动者和拔尖创新人才,形成对以美国为首的高等教育强国在更深层面上的追,赶——这不仅是院校和学者层面的观点,更将体现出我国国家层面的意志。
(二)按照定位的不同,高等教育质量观是多层面和各有侧重的
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离不开各类型、各层次高等教育的大提高、大繁荣,这是现阶段我国高等教育质量观的又一重要特征。韩映雄(2003)曾在其博士论文中对高等教育质量进行了专门研究。他认为新的高等教育质量观的构建原则至少包涵“多元、发展”两大要素,而构建工作的前提是对我国高校进行标准化分类,并明确界定不同层次、类型高校的高等教育质量的内涵和标准。潘黎、刘元芳、霍尔斯特·赫磊(2008)对德国建设高等教育强国历程中高等教育机构分层分类的特征和经验进行了总结,他们得出的结论认为:稳定而多层的高等教育系统和理性而充分的就业市场机制是建设和繁荣各级高等教育的关键和前提。周远清(2009)在2009年2月11日“全国优质民办高校建设研讨会”上强调:在高等教育强国的目标下,各级各类教育和教育实施机构都应具有特定的质量和特色;而…高教强国工程’应该是做强整体高等教育的工程,要做强各级各类高等教育的工程”…。
强国战略视角下的多层次高等教育质量观认为,高等教育强国的“强”主要表现在:有一大批师资和人才培养质量过硬、具有显著吸引力的高水平大学;有一批办学特色鲜明、质量多元而又富有创新活力的地方院校;还有一批面向地方社会经济发展、注重应用服务的应用型本专科院校和职业技术学院。按照武书连关于高校分类划分方法,与之对应三个层面的质量观分别为:
第一,我国高水平大学(研究型大学和大部分研究教学型大学)的质量观内核在于“引领”。在2009年杭州高等教育国际论坛的大会上,华中科技大学校长李培根院士指出:高等教育强国必然要求我们的一流大学具有引领社会的职能,这种职能具有创新性和主动性;这种主动创新的“引领”职能是我国吸引一流学者和一流留学生的重要前提条件,是我国建设高等教育强国不可或缺的关键要素。
在我国,高水平大学一般都具有美国研究型大学的特征,按照分类标准,我国的大部分研究型大学和部分的研究教学型大学,即985高校和部分211高校属于中国高水平大学的范畴。这些高校的办学质量除了体现在教学、科研和社会服务之外,还应具备“引领”社会经济、科技和文化的特殊职能。衡量我国的高水平大学质量的主要标准之一就是看这些大学对社会、经济、文化的引领作用发挥的程度。
第二,我国教学研究型大学和部分教学型大学的质量观内核在于“创新”。建设高等教育强国,要求教学研究型大学和部分教学型大学应当具有为知识、科技、经济、文化“全面创新”而奋斗的教育质量,“创新”是这些高校办学质量的基本特征。在知识和科技的历史传承的基础之上,建设高等教育强国要求这些高校充分发挥主动性和创造性,找准自身的发展定位,努力推动知识技能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创新、教学方法创新、科研成果转化创新、服务社会渠道创新,形成“传承与创新相结合,以创新为主”的办学文化氛围。
第三,我国教学型本专科院校以及职业技术学院的质量观内涵在于“服务”。进入大众化阶段之后,我国还有占高等院校总数一半左右的职业技术学院和地方应用型大专院校。这些院校是我国培养二、三产业一线工人和服务者的主阵地,这些院校的办学水平和人才培养质量直接影响着我国地方社会经济发展的水平与节奏。由于发展定位和办学目的的不同,对于这些院校的质量要求和衡量标准不能套用高水平大学和地方重点大学的标准——不能要求它们完全去引领社会、创新知识和文化;这些高校创建的目的在于为地方社会经济建设服务,为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多元高等教育需求服务。因此,立足本地区,培养一线操作技能熟练、适应性强的行业人才,是衡量我国应用型本专科和职业技术教育质量的根本标准。
(三)主动创新型质量已经成为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必然要求
高等教育质量可以按照其创新和水平的程度,划分为符合型质量、主动创新型质量两种。符合型质量是建立在科学管理关于客观标准检验产品的思想和边际效用关于产品适于消费者的使用偏好理论基础上的,指高等教育是否能够满足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满足了国家、社会和人民的主客观需求。主动创新型质量是建立在全面评价型质量观和kano模型理论基础上的,指高等教育通过主动创新创造出“魅力质量”、引领社会需求,从而获得超额质量收益。在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视野下,高等教育对社会经济的推动作用是主动地引领和创新而不是被动适应和配合;建设高等教育强国需要高校去创造更有吸引力的、更高水平的创新型质量。
建设高等教育强国,要求高校增强自主创新的意识,不断提高高校的人才培养、科研服务的主动型质量。这种质量是一种具有自主创新和充满内部吸引力的“魅力质量”。
(四)系统地看待质量与规模、结构、成本、效益的关系
在进人大众化发展阶段以前,我国学者看待高等教育质量大多是独立和自成体系的观点,没有在质量与结构、成本、效益的整体视野下考察质量变化。进入大众化发展阶段之后,我国高等教育质量问题体现在高等教育运作过程的方方面面,表现在教育理念、教育体制、教育结构、教育投入、教育产出、教育氛围等各互相联系的子系统之间耦合性的增强。在这样的前提下,高等教育质量观不能仅仅停留在孤立地关注质量系统一个方面,而应当在科学考察人才培养质量的同时,关注人才培养质量与高校成本、规模、效益、结构的互动关系,系统全面地看待高等教育运作过程中出现的质量问题。
建设高等教育强国是一项伟大的系统工程,不断提升教育质量是工程的核心目标,在我国高等教育经过三十年“大改革、大发展、大提高”之后,规模早已不再是关注的首要价值,质量与成本,结构与效益已经成为高等院校进一步发展不可回避的重要战略性问题。如何在保障质量提升的同时,优化高等教育结构、控制质量成本支出、有效地实现高等教育内外部效益最大化,是从现在开始到将来的很长阶段内将要面临的一个问题。
美国著名教育学者阿特巴赫(philipg.alt-bach)认为:美国成为高等教育强国的主要经验可以概括为:学术的自由;竞争的意识;服务的精神。他对中国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战略表示了赞同和钦佩,他建议中国高等教育质量应被放大到高等教育结构、师资、投入、交流、办学效益的系统视野下进行综合保障和全面提升。
在我国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漫长征途中,高等教育质量观由学者层面上升到国家层面,由被动符合型质量观转变为主动创新型,由独立而多元的质量观演进到系统而多层的质量观,是历史发展和社会需求的必然要求;对于我国建设高等教育强国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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