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韵
稀疏浓淡,相映成趣。寒香暗来,沁人心脾。
不求黄金万两,只求安静闲适,能天天漫步在这样的梅园,对我来说是无上的乐事。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风发,散做乾坤万里春。”王冕的这首《白梅》果然不同寻常,将梅的高洁形容到了极至。但若按时令来说,腊梅开得最早,它才真正称得上是“冰雪林中著此身”,在雪花飞舞滴水成冰的严冬,“天教雪夜伴玲珑”。深黄的花瓣围成铃铛,深红的底部盛着浓浓的梅香。凑上去深嗅一口,一股凛冽的寒香直达肺腑,将心肺冻成凝芳蕴香的冰玉。
在冰雪消融的时候,腊梅悄然枯萎,仍旧形容依然。只是没有人发现其中的不同。只因为花开得太早,天又太冷,人群匆匆地从走来走去,没有谁会放开鼻子去闻飘在空气里的花香,春天还远着呢,他们一直这么认为。
腊梅谢了,冰雪消了,白梅开了。“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雪苍白得没有生机,哪里比得上白梅一树树流动的生命?先开的是单层五瓣的,迟几天重瓣的也开了,紧跟着是粉色的、淡黄的、淡青的,一树一树,一枝一枝,三三两两的花朵簇在一起,一朵朵全溢着浓郁的芬芳。若仔细分辨,这香已不同于腊梅的香了,这是幽幽的清香,微带寒意,大概是孕育在严冬之时的缘故吧,而腊梅的香是极浓的凛冽的寒香,一如花开时的凛冽的严寒。
“有花无叶真潇洒”,“不向胭脂借淡红”,白梅素洁,粉梅淡雅,各各含羞带笑,风姿绰约。她们的幽寒清香使人想到淡装素裹不染凡尘的仙子。
开得最晚最艳的当数那种胭脂梅,端庄娴雅,秀而不妖,丽而不媚,似重施脂粉的佳人,“约略颦轻笑浅”,她的风致,她的高贵,让人只能怀着几分尊重,远远地站了观看,不敢有一点轻率的举动,否则便是对她的亵渎。
在春寒料峭的早春,在沉睡了一冬的万物刚刚睁开眼的时候,只有梅花“红酥肯放琼包碎”,第一个带给人们春天回归的消息,“不知酝藉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在近乎干枯的黑灰色的枝条上开满了灼灼的花朵,还没有生出绿叶,她却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地消耗着积蓄了一冬的养料。
如果说开放就是梅的理想,那么梅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殉道者了。为了理想,她承受冻彻肌肤的严寒,抵抗欲折其枝的北风,还要经受冰雪的洗礼。一路走来,她吃尽了苦头,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梅花香自苦寒来。是苦寒炼出了她的坚韧纯净,是苦寒造就了她的豁达大度,“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群芳争妍斗艳之时,她无声地隐退,虽然“落成泥碾作尘”,仍有香如故。